刚才其实她是想说,她其实也可以不需要房间的,毕竟一株杜若在哪里都是可以扎根的。
“那你不去看看你的新居吗?”许衡望着她笑意盈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好,我现在就去看,您放心。”
走出清欢殿,在殿后竹林掩映深处,果然见有一间小屋,却不是许衡口中的茅草屋,而是以砖瓦搭建的小居,屋外以一圈竹篱围之,同样的竹篱小门上还悬着一块木匾,还以绿漆在匾上书“清宁居”三字。
院内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竟然还有和她同属一类的杜若花,只不过它们还只是普通的花草,不似她已成了精。
一段竹篱上还爬满了细细的青绿藤蔓,即便在这天寒地冻之中,依旧茂盛,杜若便知晓包括这附近的那片竹林在内,都是有人以自身的法力维持。这么些花草树木,想必清宁居的主人是花费了不少法力的。
“这咸阴山神倒也是个有闲情逸致的。”
许衡在清欢殿内背光而立,面容隐匿在阴暗之中,令人看不清晰,衣袍脊背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着亮眼的冷光。
他将手慢慢在藏蓝衣袖下攥起,那是他刚刚与她玩笑,她连忙用她的手推回去时手掌触碰到的肌肤,一如想象中的冰凉。
片刻,他又默不作声地将手指一根根松开,迈步走向内殿。
杜若对新居甚为满意,又沿原路折返清欢殿,准备找许衡谈谈关于咸阴山神交代下的事,一进正殿,殿内早已不见了水君的身影,清欢殿上只留许衡身边的那只大鸟还趴在一旁的宝座上打着瞌睡,正睡得一派安然,正是香甜。
起初它见到杜若的时候,这只怪鸟还半眯着眼睛瞥了杜若两眼,神态颇为傲慢。
想起诸绳水君许衡,杜若心内冷哼。
“物似主人形。”
杜若放轻了脚步,慢慢向着它靠近,生怕提前把它惊起。
未曾想,还未走到三步,身后一阵邪风刮起,将立在她身边的一只插着梅花的高大青瓷花瓶吹倒了,巨大的花瓶应声倒地,转眼间,漂亮的瓷瓶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一堆碎片,几枝瘦梅也躺在地上的碎瓷堆里,场面一片狼藉,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杜若向宝座看去,发现它也只是砸了咂嘴,便无所顾忌地往前走,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到它的腹部绒羽下,猛然发力,牢牢抓住它的独脚把它倒吊在半空中。
那家伙前一瞬还沉溺在美梦之中,有人接近尚不自知,冷不丁被惊醒,艰难仰起头发现自己身陷如此困窘的境地,立马凄厉地叫唤起来,声音十分尖锐刺耳。
杜若怕叫声会引来许衡,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便赶忙使了个小咒术,那聒噪的家伙就只能干张着嘴叫不出声,一时委屈得孩子似的扁了嘴,喉咙里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人在哽咽。
“西有羭次之山,有鸟焉,人面而一足,曰橐翡,冬见夏蜇,服之不畏雷。说的就是你吧?”
“咕噜,咕噜噜,咕噜。”
“你这只橐翡鸟怎么这么聒噪啊?再吵!再吵我就拿你拔了毛,炖炖吃了!”
“咕——”
“两座山一东一西隔得挺远,他居然把你收在身边。”
也许是被认出真身,又或者是威胁奏效,那家伙见挣脱无法,想了想就乖乖地合上了嘴。
“记住,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许衡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杜若学着许衡的样子,扬起她自己光洁的下巴继续说道,“你就偷偷来告诉我。”
可能是被倒吊着时间久了,橐翡的脚麻了,它开始不停地扑扇着双翅,喉咙里又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看向她的目光更是哀怨了。
她一松手,橐翡就像只皮球一样滚落在地,连滚带爬地奔向内殿,完全忘了自己还会飞这回事。
杜若从不是一只自来熟的妖,相反的,对自来熟还有点排斥。她想,或许是方才的许衡跟繁星一贯的衣着打扮上较为相像的缘故,所以在面对许衡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牵绊着着她,就跟相识相知多年的旧友一般。
话说起繁星,他也是只妖,一只蒲桃树妖,幻作人形时,长眉入鬓,朱唇不点而红,人长得十分妖气,还总喜欢穿一身的艳色衣裳。明明是只男妖却比多少女妖还要让人惊艳,常常引得一群不知情的男妖为他争风吃醋,自己还乐在其中。
但是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从前只有杜若跟他交好,好像到现在,杜若已经有很久没有再见过繁星了。
不过,许衡似乎也要内敛一点。
杜若想起此番进清欢殿,是来找许衡商议正事的,但是无意戏耍了人家的橐翡,只好作罢,留作下次,返身折回清宁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