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房间,月光倾撒了一地。
窗户外的鸟睡得正香,一片宁静安详的夜晚,花南静坐在床上。
薄纱似的月光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水流一般从窗椽泻入,源源不断覆于花南的身体,清秀的小脸上有薄汗渗出,唇角却微微勾起。
此时花南脑海里正不断响着螭吻的声音:“花南,你这天赋比我上一个主人还好。于月共辉加快修炼这种事,说说就会了。”
螭吻正在花南境里的锅边取暖,铁了心了想打扰她修炼似的。
“你一个魔修,灵魂魔气那么浓郁,按理说仙界的修仙办法对你不该这么管用啊。”
“我给你说花南,白天那个花北可不一般,我感觉他身上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气息……”
“王大娘和红美人现在会在干嘛?”
“唉,你什么时候变得更强啊,我在壳里快憋死了……”
螭吻寂寞了几百年再次苏醒,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说话。可花南沉浸修炼是听不到的。
今日王大娘和狸猫一战,是速度对上力量的战斗,本以为狸猫速度快占优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是不值得一提。
螭吻的上个主人是堕魔的仙门子弟,所以它对修炼略知一二。回到房间的第一时间她便让螭吻教她入门的方法。
至于什么魔,什么仙,什么神妖,只要能修炼,她都不妨一试。
万变不离其宗,万物相生相克。她与月共辉的过程中,体会到的便是花开花落生命瞬息的开脱。
感官如一张巨大的网,整个客栈的一切都收纳进她的脑海里,特写一般报告着周围的一切……
树上蔓延的纹理里有蚂蚁慢悠悠爬过,一滴露水缓缓滑落至土中消失,沿着蟑螂爬行的痕迹,是客栈内酣睡的王大娘和美人大叔……
咦?脚步声?
还有锁链声……
花南蓦然睁开了眼睛,她凝目盯着房门,神识游离在客栈跟随着那人的脚步。
黑暗中似乎有谁轻笑一声,把身后跟着的神识一掌打散。
一步、两步……
锁链随着脚步拖曳在地上,刮出沉重的声音。
他越过大门向外走,一转来到花南所在地树杈,踏上了楼梯。
花南的心跳就随着脚步声愈加剧烈。
他停下了。
隔着一扇门,花南都仿佛能感觉到门外那人的目光,那么凶恶的煞气再不隐藏尽数释放,仿若从地狱爬出的魑魅魍魉,如同率领鬼魂的主人。
万物都要向他弯腰俯身,越强大就越要制裁。仅仅是靠近,她窗外那鸟就昏死过去,月光被云层遮住,而她的背脊仿若压了千斤重的生铁。
她咬着牙调转体内所有的气才不至于被这力量压垮。
弱小,是她对自己唯一的感觉。
“小丫头,开门。”
低沉的嗓音,不容反驳的态度,花南强撑着冷哼一声:“怎么不叫妹妹?你这力量我和王大娘他们也都不是对手,何必还演戏呢?”
他推开门的手一滞,勾了勾唇,索性也不进去就靠在门上:“你希望我叫你妹妹?”
没有得到回答他兀自说道:“有趣罢了。”
花南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有趣?
是戏弄蝼蚁的有趣,还是满足了他的表演欲?
怎么想都只有“变态”两字适合他,而她也这么脱口而出了。
门外的人不在意,好像有不少人这么说过,一笑道:“你若活了这么久,也会很无聊地找点乐子。”
低沉,阴冷,笑意里恍若跨越亘古的沧桑孤寂。
花南实在难以把白天的书生样的“花北”和这个人相联系。这样强大的人演起戏来再联想莫名有些好笑。
为了有趣,还真是能牺牲形象。
门外的人不动了,低头思索着什么,他知道自己带给花南的压力,似乎也是为了有趣而故意不收回自己释放的力量。
客栈周围的花草树木极快的速度渐渐枯萎凋零。
一人,万骨枯。
“你到底要干什么……”
花南的手支着床榻,背部的骨头发出“咔嚓”声,她支撑不了多久。
“没什么……”他隔着门看花南,那倔强的姿态清晰无比,万物遮挡如同虚设。
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他是认识以前的她的……
看来是变了。
夺舍或者……重生。
他达到了目的,收回了力量,缓缓地,从花南的背上移开,给她缓和的时间。
花南忍着剧痛直起身子,体内的气在短时间内竟然枯竭,内丹黯淡无光,连境都难以进去,甚至螭吻的声音她都听不到了。
若是这人对她有杀意,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她灰飞烟灭。可笑的是,白天她竟然认为他弱小。
修仙者,轻敌乃失败前兆。扮猪吃老虎,前提是她得是老虎。
他还未走,顿了顿把门开了条缝,一眼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眸子。
她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悔恨,顿悟掺杂,眼神扫过他身上的锁链。
墨发,暗红的长袍,清冷与邪魅奇怪地融合在一起,凝在他剔羽的眉和上挑的眼尾里。
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