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罢茶,林老太太又继续道:“你叔祖父气过了,又把人放了出来。只日日守着让他读书。过了两年,你堂叔都二十有一了,却只让他读书,连亲事都不曾说。后来,还是你堂叔的书院的老师,很是看好他,只是时运不济,还把女儿许给了他。就是今儿来的你堂婶子。你堂叔只专心读书着,不曾管家里的事儿。你叔祖父身体却渐渐不好了,后来受了次风寒,没挨住,便死了。这时候,那外室一家子就露出了丑恶的嘴脸。先是说你堂婶子不详,嫁进来没两个月就把公公克死了。又说你堂叔读了十几年书,把家里的银钱都花销尽了,如今连自己父亲的丧事都办不起了。弟弟还没娶妻,妹子又还小,各种理由哭闹。家产竟一点儿都不给你熠堂叔分的。后来事情闹到了族里,那外室母子又哭穷,说得可怜得很,又说你堂叔读书把他应得那份儿已花销了,没有分给他的。族里那些人早被那外室打点好了,竟也顺着那外室母子的话,一分家产没分给你堂叔就把人赶了出去。我们自你叔祖母时两家就有往来,你熠堂叔离开时,你爹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做路费。说是去了丈人家里,还在继续读书。后来乡试前,你堂叔回来,主动要求族里把他除族。说就当他是入赘你堂婶儿家了。这种事本来是不允的,也不知你堂叔说了什么,族长居然答应了。你堂叔走后就没了音信,也再没回来过。”
林老太太说完,又长叹一口气。“作孽啊,后头那外室快死的时候仿佛疯魔了。说了不少胡话,嘴里念叨着你叔祖父,叔祖母的名字。一会儿笑着说死得好,一会儿又害怕得躲在角落大喊你们该死,不要找她之类了。这时大家才看出些端倪,你那叔祖母突然死了又匆匆葬了,尸体都没人见过,怕是见不得人的。那叔祖父怕是没想到,自己合谋害死了元妻,自己也遭了报应。所以人啊,坏事做不得,做了便难得善终的。哪怕活着,也讨不了好。”
是啊,看看林家村林明烽那一家人。如今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大家一时都很沉默,林贤远喝了口茶,长抒了一口心中的闷气。撩起袍子就对着林老太太跪了下来。林君妍赶忙从林老太太怀里离开,她老爹跪着她可不敢还坐在祖母身边。
“娘,儿子深谢娘当年的善意为儿子今日铺平了道路。儿子定当光明正大坐人,踏踏实实忠心做事。人不害我,儿子定也不会用手段去害人。”
林老太太连忙扶起来,道:“哪里要你保证这些了,娘的儿子,娘难道还不知道?你们哥姐儿三个都是好的。娘也需不着你谢,谁也不知道你堂叔会有今日。不过如今上门了,这亲又算认回来了。咱们也该多去走动,总是好的。”
“是。儿子记下了。”林贤远笑着道。
林君妍深舒一口气,以为她爹是要孤身入这官场的,哪怕是联姻,有她这个小拖油瓶在,也找不了能给多少助益的岳家。届时有多艰难谁也不知。不过如今不同了,林家同族同支的堂叔,当朝正四品的御史中丞,那可是皇帝跟前的实职大员。她们家对熠堂叔一家又是有恩的。日后他爹的仕途要好走得多。
她们家在这君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在这权贵如麻的京都也能更多一分助力和安稳了。
林君妍忍不住也笑眯了眼。
林贤远看着笑得大眼弯弯的女儿,一把抱起来举在空中。
“爹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林君妍一声大叫。吓死她了,不要一声儿不响就举高高好不,心都漏跳了一拍。
“哈哈,娘,你看妍儿害怕了。哈哈。”林贤远大笑着把林君妍转向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也笑,又赶紧拦着:“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都让你给吓着了。快放下来,举那么高待会儿掉下来怎么得了。”
“是呀,把我摔了你也得心疼。”林君妍看着他老爹。快把她放下来吧,咯吱窝痒得一点也不舒服......
再说,她哪里是天不怕地不怕,那些拿来吓小孩子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吓得到到她...
林贤远把人放了下来,又闹了一阵儿才作罢。
林贤远是该高兴的。他现在觉轻松许多。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青年,自打来了京都,林贤远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虽然结交了几个同僚,但当下能给他指点和助力的却是没有的。他只能在翰林院熬着,慢慢摸索。
有人觉得科举难,但科举后做官更难。哪怕不犯错,不丢官。一个位置几十个人盯着,何时才轮得到你?做得再好,上面没有人知道,谁又记得你的功劳,何时才能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