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风暖暖的走近,方二小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女人之间不免有些攀比的意味,之前她还想着同这位青岚公子的未婚妻一较高下,可眼下风暖暖这么一走,强大的气势瞬间倾轧了她那颗躁动而自怜的心,还没走到近前,她便像是被人凭空扇了一巴掌似的,输了个五体投地,却还得勉力支持,不能失了大家风范。顾晏之眸色微微一紧,脸色也好看不了哪去。
“昭绽,你这是要去哪?”风暖暖轻轻开口。
昭绽是顾晏之的小字。但在云阳皇城里,甚至是整个衍朝,无人不知“青岚公子”是今上御赐的称号,众人皆以此为称,因此,能唤顾晏之小字的人大多数他极为亲密之人了。
闻言,方二小姐的脸又僵了一分。
顾晏之:“随便逛逛。”
“哦?”风暖暖转而看向方二小姐,“方姑娘也是来随便逛逛的?”风暖暖不经意似的加重了“随便”二字,便让方二小姐的脸上不自在起来了。更何况,风暖暖唤她为“方姑娘”而非“方小姐”,在衍朝,世家小姐身份尊崇,依着礼遇,还是要唤一声“小姐”来彰显不同的,哪怕是稍微有排面点的女子都可当得“小姐”一声尊称。可“姑娘”一称,却是市井平民都可以称呼女子的方式。
风暖暖是个得理便不会轻易饶人的性子,这是有意打方二小姐的脸。
果然,方二小姐再如何知书达理,被当街挑衅也是怒了,脸上一沉,冷言道:“我本以为能成为青岚公子的未婚妻定是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奇女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祝大仓使真是教子有方,养出了祝姑娘这神仙人物。”
大仓使“祝允塘”是风暖暖的爹——是了,她爹姓祝,她随的是她娘的姓。方二小姐之前没见过风暖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这便唤了她“祝姑娘”。
祝家两代经商,到祝允塘这一代生意做得好了,路子也广,用了十几年的工夫就成了衍朝首屈一指的大商贾,生意遍布天下,家资无数,撑得起衍朝半壁江山。在衍朝,无人不知祝允塘的大名,连当今圣上也得顾忌几番,毕竟他随便一个生意都能左右得了衍朝一方子民的活计与饭碗。
祝允塘生意做得大了着实无聊了些,便给自己花钱买了个官——大仓使,是个仓官,管不了多少事,其实只挂了个虚名。有人说祝允塘这是商政两不误,也有人说老爷子这是给自己铺路呢,但一个九品芝麻小官掀不起大风大浪,今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奈何人红是非多,在说书的眼里,想祝允塘这样的人物做任何事必得是走一步看三步,自是得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便自发的给这位人物凭空添了些不一样的色彩传的夸张了些,想着日后祝允塘日后平步青云了也衬得出他们说书的厉害处——未卜先知。
众人都等着祝允塘在朝堂上大展拳脚,谁料,祝允塘真就是买了个官玩一玩,不甚上心,久而久之,说书的们看清了局势,却不能自个打脸,便又自发的自圆其说了一回——说祝允塘已是廉颇老矣,被官场倾轧了一番,壮志难酬了,终其一生只能有这点建树,当个“仓大使”凑合了。
久而久之,人们一听“祝仓大使”这四个字,便会发出一种讳莫如深的笑容,俨然,成为了一个“壮志难酬”的笑话。好在祝允塘是个人物,对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一笑置之。
可这厢,方二小姐冒不失的提起这话来便是颇为针对了,她不提祝允塘在生意上的名头,却专拿人短处,就好像在说“她父亲是正经的三品官员,而风暖暖你父亲不过一个九品芝麻官,你就敢跟我叫嚣,果真如你那闹了笑话的父亲一样。”
真是好厉的心思!
风暖暖勾了勾唇,语气不甚在意:“风华绝代不敢当,举世无双倒是不假,毕竟昭绽的未婚妻也不能是两个。”言罢,
风暖暖幽幽的看向顾晏之,挑衅似的一笑,却在顾晏之欲要发作的刹那转而化为温婉一笑,让他刚浮起的一口气顿时堵在了胸口,既上不来也下不去。见此,她满意一笑,转而看向方二小姐,又道,“方二姑娘既觉得我这后台不得入你眼,也不必唤我祝姑娘,我反正也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家小姐,正好我也开了家琉璃阁,方二小姐不如也同大家一样唤我一声'琉璃阁主',再不济唤一声'风掌柜'也行,哦,对了,想必昭绽还没告诉过你吧,我跟了我娘的姓,我姓风。”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方二姑娘听出了风暖暖话里的藐视,无可辩驳,这么大屈辱也不是个闺阁小姐能受得住的,心头一紧,紧跟着一抹委屈就自胸口泛了上来直逼眼眶,却碍着面子不肯往下落,死死的咬着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着实尴尬的很。起先,方二姑娘脖子上泛起了一道红晕,须臾间就蹿上了整张白净的脸蛋,她脸烧得厉害,又下不来台,便委屈巴巴的看向顾晏之,刚想嗔唤一声,却想到人家正主在这儿呢,便只得咬了咬唇,生生按下了。
顾晏之悄然瞥了方二小姐一眼,脸上也不自在起来,抿了抿唇,迟疑着开口,却对上了风暖暖的眼神。
风暖暖气定神闲的觑了他一眼,就等着他开口。仿佛他这么一开口,便坐定了“他同她定了婚约之后,又对方二小姐有意”的事实。
顾晏之没那么傻——能成为祝允塘的女婿对来日他平步青云是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顾晏之微颤动的唇角只牵起一瞬便恢复了平静,到嘴边的话也生生的按了下去。
一时间,气氛凝滞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