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易笙不停地用冷水冲着手心,但是怎么冲也冲不掉那股横亘在心里的余热,正巧这时电话响了,易笙擦干手力不从心地接起。
“你好,请问是易茜筎的家属吗?”
易笙皱眉:“是的,请问您是?”
易茜筎是易奶奶的名字。
“你好,这边是南川市第一人民医院,易茜筎女士现在正在进行抢救,麻烦——”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易笙就慌张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反身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地流泪。
顾景遇拦住狼狈的易笙,心急地问她怎么了。
这一拦易笙才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已经软了。易笙倒在顾景遇怀里,双手抓着他的衣袖大哭着道:“医院,快送我去医院,求求你了!”
顾景遇闻言,什么也没问,直接拦腰抱起哭得撕心裂肺的易笙,大步往外离去,留下现场一片人一脸茫然加心急。
路上虽然易笙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但还是忍不住地抽泣,看得顾景遇心脏一阵一阵地疼。
顾景遇:“别担心,奶奶不会有事的。”
易笙双手捂脸,低垂着头自责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没有去接她——”后面的话易笙直接哽咽地说不出来。
顾景遇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易笙自责的模样,心里一抽,沉声道:“易笙,奶奶会没事的,相信我。”
低沉的声音虽然不像平时温和如春风,但是却带着一股沉稳人心的力量。易笙抬起头,看见后视镜里顾景遇坚定的黑眸,然后止住了抽噎,缓缓地点了点头。
到医院的时候,易笙着急地跑到前台问护士:“你好,请问易茜筎在哪个病房!”
护士反应了一下道:“啊,在三楼尽头的手术室——”
“谢谢。”易笙又飞速往三楼手术室去。
手术室外,一个长得憨厚老实的年轻小伙正惴惴不安地在门口来回踱步。手术室上大红的“手术中”几个字刺痛了易笙的眼。
易笙走近上前,哽咽着问道:“您好,请问您是?”
憨厚小伙发现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跟自己说话,一张偏黑的脸一下子涨红,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我......我叫张......张又德,你是老奶奶的家人吗?”
易笙点头:“是你把我奶奶送来的吗?谢谢你,谢谢。”
张又德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不......不客气。”
顾景遇在一旁道:“真的十分感谢张先生,以及请问一下奶奶现在是什么情况?”
张又德刚刚只顾着看易笙了,这会儿听到顾景遇问话,才看向一直站在易笙身边的顾景遇。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这城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好看呢。先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现在又有一个俊逸非凡的先生,两人站在一块就跟神仙下凡似的。
张又德手无意识地扯着皱巴巴的衣角,腼腆地道:“奶奶进去半个多小时了,医生还没出来过。我是在火车站外碰见奶奶的,她突然就倒在地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急急忙忙把她送医院来了。”
闻言,顾景遇微微弯腰将手伸向张又德,带着真诚的感谢道:“太感谢张先生了,张先生的大恩我们没齿难忘。张先生需要任何方式的感谢都可以直接和我提,我一定力所能及满足张先生。”
“不用不用,”张又德飞快地摆动粗糙的双手,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村里的人都叫他狗德子,出来打工后人家也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这会这个浑身都散发着高贵的先生竟然叫自己先生,张又德心里又开心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况且救人本来就是应该的,哪能要谢礼呢,于是张又德接着道,“救人本来就是应该的。”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应该的事。现在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早就已经崩塌,老人摔倒不敢扶,不仅仅是年轻人的冷漠,也是一些老人自身的恶毒。所以,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张又德不惧被讹诈第一时间将奶奶送到医院,易笙无论如何也是要表示谢意的。
只是顾景遇抢先说了她想说的话:“张先生,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你认为救人是应该的,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于我们来说亦是如此,你收下我们的谢意我们心里才过得去,不然会一直记挂着的。”
顾景遇从胸前衣袋里取出钢笔又撕了张纸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工作地点递给张又德:“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地点,张先生要是想好了谢礼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或者来我工作的地方找我。”
张又德憨厚老实了二十几年,也不太会拒绝人,除了说不用之外啥也不会说,哪比得过顾景遇,所以只好拿着了,一边鞠躬一边道谢。
易笙连忙扶他:“是我们该谢谢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