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癞痢头一架还没打完,杜严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癞痢头嘴里寡淡无味已经很多天了,面黄肌瘦却半点不耽误他的身手。
他扑上去就夺过杜严手中的盐,扭头就朝炉灶旁跑。
杜严手上瞬时空空如也,他愣了一下,还是决定维持住作为北军的气度与尊严。
他伸手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到炉灶旁来回晃悠。
成功引起几人注意之后,他脸上挂着痛心疾首的表情悲痛万分地吟道,“龙舟东下事成空,蔓草萋萋满故宫。亡国亡家为颜色,露桃犹自恨春风。”
胖子和癞痢头愣了,皱起眉头凝神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明白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胖子不耐烦地说,“念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听不懂听不懂。”
癞痢头更没心思搭理他,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胖子,“快快快,熟了、熟了。放盐放盐。哎哟!你个死胖子,放多了,省着点用。”
杜严痛心疾首地看着这群终日只知道插科打诨、到处坑蒙拐骗的散兵游勇。
眼看家国即将沦丧,这群人却整天只知道偷鸡摸狗,插科打诨。
他低声叹了一口气,“若是我那日没有病倒,现在应当跟随着越将军的步伐南下杀敌,何至于沦落至此与此等愚昧不堪的溃兵为伍。”
杜严忧伤地垂下头,嘴里喃喃,“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啊!”
杜严兀自悲痛地感怀着,不时将视线投向郁轻舟。心里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希望能找到共鸣。
这几句话大老粗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郁轻舟是认得的。
郁轻舟与他同样出身名门,饱读诗书,如今却一同陷在这泥潭之中。杜严以为郁轻舟应该是与他最投契的人,都有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心中无比苦闷。
郁轻舟却扭过头不理杜严,他知道他眼中的悲悯与无助是什么意思。
他痛心家国沦丧至此,更痛心自己无所作为,无处救国,只能每日与这群脏兮兮、毫无抱负毫无志向的要饭溃兵厮混在一处,每天最大的担忧就是下一顿吃什么,有没有得吃。
可郁轻舟心中明白,家国沦丧离现在的他们太远太远了,他们能做什么?活着都成问题,还能做什么。
郁轻舟讨厌杜严眼中的悲悯和痛心疾首。讨厌他摆出来的那副高高在上的爱国姿态。
他没上过战场他懂得什么呢?他没见过血流成河,他没见过尸堆如山,有什么资格居高临下地评判他们懦弱。
人人都想活着,想活着没有错。
为君者、为官者尚且贪图安逸至此,如今他想解甲换得一时安宁,一口温饱,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求他们豁出命去为这群无动于衷的人厮杀?!
见郁轻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杜严脸上又显露出悲苦之色,“家国沦丧、家国沦丧啊!若我还在北军,定然横刀立马冲锋陷阵于前,将那西凉人.....”
“你冲锋个什么玩意儿冲锋?!”杜严的声音突然被打断,鬼见愁赤着还挂着水的上身不耐烦地走出来。
鬼见愁一出来,杜严立马乖乖闭嘴,缩着脖子悄无声息地闪到一旁。
鬼见愁人如其名,鬼见了他都得犯愁。
他一身虬结的肌肉结结实实地鼓起,身形高大,浑身皮肉紧致饱满,与其他天天愁着怎么弄粮吃的面黄肌瘦的溃兵截然不同。
他这一身好皮肉在和平年代也是难寻,一看就没短过食,滋养地极好。
郁轻舟等瞧着他就像瞧着一块行走的鸡大腿,皮是皮,肉是肉,十分眼馋。
杜严怕鬼见愁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凭鬼见愁这一身肌肉揍三个杜严都轻轻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