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贤有些恼怒,但仍克制的道:“我跟你说了,我加班!”
你少来!”妻子比他先恼怒起来,手指几乎戳到了江贤的脑门,“江贤我告诉你,你别总找借口在外面鬼混!你当家是什么地方?旅馆啊!我妈和二姨一天到晚帮你带孩子,你就不觉得臊得慌么!”
江贤抬眼望着妻子,只觉得她忽然陌生得可怕。
“你怎么了?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怎么了?你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妻子尖刻的道:“你在这家里都做过些什么?为什么一回家就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三,和别人生了孩子?江贤我告诉你,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个父亲,你有两个孩子,你是有责任的!当你想做那些事时,最好给我想清楚!”
江贤终于憋不住了,站起身来,大声道:“当初我是顺着你,并不是我想要的!”
妻子被这句话点燃了,一边推搡着江贤,一边咆哮道:“我就知道!江贤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老江家生了两个儿子,现在你说不想要?这是人说得出来的话么!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客厅的岳母和她妹妹终于被这争吵声吸引过来,不约而同加入了妻子阵营,岳母第一时间拨通了江贤父亲的电话,带着哭腔告知他,你儿子如今出息了,看不上我女儿了,亲家你们管不管?
江贤木然的看着三个吐沫翻飞口齿伶俐的女人,只觉得很疲惫。他不知道生活怎么突然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很想低头,承认自己有罪,以换来片刻的安宁和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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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案终于勉强通过了,但在全部门会议上,总监毫不容情的以江贤为反例,当众狠狠的批评了他一番。
那一刻,江贤用尽了最大的涵养,才没有当场拍案而起。
当然全说涵养也并不准确,其实还包括奶粉和尿不湿。江贤的收入,令他在家里至少还残留着那么一丝存在感,而随着妻子也终于出来工作后,这一丝存在感也进一步削弱了。
和内敛温和的江贤相比,他妻子的性格外向而泼辣。当初是她追的他。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处处留心,对他极好,很快就拿下了他。
江贤现在回头去想,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过她。她的主动,她对他的好,让江贤对这感情的判断产生了混淆。可是无论如何,她人生最好的年华是跟自己在一起,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事实让江贤每每动起决绝的念想,终究很快将之掐灭在了萌芽中。
她说,我们结婚吧,他就和她结了婚。
她说,我们在这里买个大房子吧,他就买了个大房子。
她说,我想要孩子了,他就和她生了个孩子。
她说,我还想要一个,他就放弃了创业的念头,和她又生了一个。
……
在同事和朋友眼中,江贤绝对称得上某种意义上的人生赢家。
事业有成,有车有房,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人生何其圆满?但大家看到的都是表面,又何曾知道,他江贤家中那本难念的经,究竟是有多难念呢。
还是站在公司三十五层的天台上,迎着猎猎的狂风,尝试感受着这种圆满,但又一次失败了。
江贤隐隐觉得,这好像不是他想象当中,生活该有的样子。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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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回家路上,江贤心不在焉的开着车。车内的广播就像是一首首催眠曲,江贤打了个哈欠关掉,伸手去拿副驾驶位子上的烟盒,他想抽根烟麻痹一下神经。
但就在他手指接触到烟盒的那一刹那,挡风玻璃外的昏暗的世界深处,突然射来了一束强光!
江贤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紧接着,便是一股强烈的撞击,和犹如过山车一般的翻滚……
没有系安全带的江贤,毫无疑问是被甩了出去。他落在绿化带中,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周围那些美艳的花朵。江贤眼神空洞的望着星空,耳边的尖叫声、汽车的鸣笛声都相继远去。
这一刻,江贤感觉不到痛苦,心中反而是一片无比的轻松,因为他终于感觉自己身上的某些枷锁,断了……
呜呜……
最后模糊的记忆中,江贤看见了一只躲在绿化带中的野狗。它和自己养的那条豆芽很像,瑟瑟发抖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坏了吧。
无力的闭上眼,江贤突然有点想笑,今天好像是自己三十五岁生日来着,他藏在车后备箱里的蛋糕还没吃呢,愿望都还没许呢,老天爷就迫不及待的给他送来了这个生日礼物,这真的是……
“……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