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道:“桌上有面,刚煮的,加了一个煎蛋,还有你最爱吃的油炸花生米!”
“啊,谢谢爷爷!”
少年欢快地大叫一声,一口吞掉了手里剩下的西红柿,然后飞快地跑进屋里。
老者微笑,然后重新闭上眼睛躺下,身下的竹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仿佛一支乐曲。
老者名为秦清鹤。
清心寡欲,如闲云野鹤!
少年秦怀安的名字也是他取的,隐有心怀天下,太平安康之意。
秦怀安吃完面,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一桶水,很快便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拿起井边的水桶和葫芦瓢开始替院子里那些西红柿树和青菜浇水。
这些活儿本来一直是秦清鹤干的,秦怀安八岁之后便全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
……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月上银辉洒落在院中。
深秋的晚风总是带着些许凉意。
爷孙俩皆是习武之人,自不畏惧,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衫并排坐在小院里。
秦清鹤注视着夜空,忽然说道:“你今年十七岁了。”
秦怀安愣了一会儿,说道:“是啊,过完年就十七岁了。”
秦清鹤说道:“有什么想法?”
秦怀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暗,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秦清鹤目光柔和而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就去吧!”
听着这话,秦怀安的脸上并没有生出多少喜悦,不舍地看着秦清鹤,没有说话。
秦清鹤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轻声说道:“你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陪着我这老头子在深山老林里待着。”
秦怀安似乎有些生气,一脸倔强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秦清鹤笑了笑,心想难道你不用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难道你准备跟你爷爷我一样打一辈子光棍?
南宫丫头的荤话你差不多也得懂些了才是啊!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说道:“你的身体我已无计可施,山外的天地很大,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秦怀安沉默,抬起头看着天空,一颗流星划过黑夜。
老人们常说,天上的每颗星星都对应着人间的一个人,当人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天空中代表他的那颗星星便会暗淡,然后坠落。
秦怀安看着天空中那颗划过黑夜的流星,心想,如果不久的将来,自己还是不得已要离开这个世界,那颗代表自己的星星会不会也像它一样?
……
……
数月时间转瞬即逝,初春来临,冰雪渐渐消融。
一场春雨过后,尖尖的竹笋纷纷从泥土里钻了出来,一夜之间,新竹遍地。
这段时间里,秦怀安变得格外乖巧与勤奋。
他经常会去赵观海家帮忙浇花,偶尔也会去拓跋山玉家陪拓跋山玉下下棋,甚至有时还会专门去楚邵南家或者是巴尔托雷家听两位妇人与自家相公拌嘴。
他的异样很明显,但是所有人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如既往的生活着。
因为他们都明白,异样便意味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
……
入夜,洁白的月光洒落,就像给小村子披上了一件银装。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上官静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忍不住一通抱怨: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呢,总说自己医术多高多高,这么多年了,却连小怀安都治不好!”
“这下可好,小怀安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想着刚来那会儿,他才那么点儿大,现在都快有我高了。”
“说起来咱们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说着说着,竟是忍不住抽咽了起来。
楚邵南没有接话,转过身来抱住妻子,轻轻地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默默地在心中无奈叹息了一声。
他又何尝不心疼秦怀安。
这些年,他翻遍了所有医书古籍,整日在林中培育灵药,不就是为了替秦怀安续命吗?
只是那毕竟是早衰之体啊!
若这般容易治好,又怎会被称为绝症?
上官静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她突然甩开丈夫的手,一脸担忧道:“你说,小怀安要是在外面受欺负了可怎么办?”
“你就放宽心吧!”
楚邵南轻轻拍打着妻子的后背,笑着安慰道:
“怀安骨骼惊奇,乃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又尽得我们这些人的真传,武功虽未臻化境,却也不俗,谁能欺负得了他?”
说到这,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就是要欺负,也是怀安欺负别人,你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见丈夫一脸得意的模样,上官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不会武功,也不太懂这些,但对自家丈夫的功夫还是有些信心的。
只不过想着秦怀安如今不过才十七年纪,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我发誓!”
楚邵南故作严肃说道:“若是有半句假话,便罚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药棚住半年!”
听得这话,上官静终于放下心来,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突然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毛病,顿时嗔怒道:“你敢!”
楚邵南嘿嘿一笑,将妻子紧紧拥入怀里。
上官静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反手抱住了丈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夫妻俩缓缓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夜已深,类似的对话与画面,小村庄里每家每户每天都在上演。
又过了数日,清晨。
雪狼小白还未来得及像往常一样发出嗷嗷啸声,秦怀安便醒了过来,肩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包袱走出了房间。
全村人都已经醒了。
他们一大早就等在了满是西红柿树的小院里,眼中充满了不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