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你醒了?”
春日正好,我惯会在午后犯困的,又在庭院里看书看睡着了,书卷盖在脸上,听着耳畔传来的飒飒舞剑之声,极好睡的一个午后呢。
“阿茵,快醒醒。”
我迷蒙睁眼,却望见身上落了薄薄一层杨花,婉若春日初雪,无不好看。而比杨花更好看的,是眼前人负剑而立的身影。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背光静静地俯身,整个人朝我欺来,掀唇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双眸本就大而闪,此刻眼角弯弯,眼中星光璀璨,几乎要把我的心神都吸进去了。
“云铮啊……”我揉揉眼睛糯糯地呢喃,如梦境呓语,“我好困哝……”
他伸手毫不客气地揉散我的头发:“不是说想看我舞剑么,看着看着又睡着。”
“唔……”我依旧口中含糊,“可我依旧是好困哝……”
“那新贡的蜜瓜可还要尝?”
“嘿……”我顿时清醒过来,咧嘴一笑,“要吃。”
云铮变戏法儿一样从背后端出一盆鲜切的蜜瓜,送到我面前。
我抱过盆,书也不要了,低头吃起瓜来,一边吃一边含糊着:“云铮你真好!”
许久未有人答应,我一抬头,发现云铮不见了,低头一看,瓜也不见了,愣神间,菁芜一手血地拉扯我的胳膊:“夫人,将军从西郊回来,流血不止,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云铮流血不止?
我跌跌撞撞跑入内室,却看见云铮胸下赫然扎着一柄短箭,而他的近侍卫灵正替他拔箭,箭出那一霎,血溅五尺,我几乎要晕死过去。
云铮似是感受到我的目光,扭头看我,明明脸色苍白得可怕,仍是安慰地朝我笑了。
“疼么?”
他摇头。
“为了萧衍,值得么?”我鼻中一酸,泫然欲泣。
“身为男子,哪有……不受伤的理……”他粗砺的手指捏捏我的手心,一双眼扑闪闪看着我,“别哭啊,傻丫头……真的不疼的。”
“你骗人……”
他又笑了。
我也笑,可又听见有人在背后叫我“阿茵”,一扭头,云铮又穿着战袍盔甲立在杨树下。杨花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我跑过去,急促地问他:“你这就要走了吗?”
他点点头,神色凝重:“我此次去,不知道何时回,如今宫中形势严峻,你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托周叔去办,再不济,就找卫灵。”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只拉着他的手拼命摇头:“不,你不要走,你不能去……”
他像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仍兀自嘱咐着:“此战可预见必是旷日持久,不过你放心,我从来不输的。我心中已有必胜的把握……好啦,阿茵,要不了多久,我就带你告老还乡,好不好?”
“云铮,”我近乎乞求,“你不要去,你会死的……”
“到时候,”他凑近我的耳朵,朝我吹气,“给我生个儿子。”
生个儿子……
生个儿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我却像是被定住了,动不得,抓不住,只有眼泪不受控制,越流越凶——
“……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