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签的这个报社，其实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害怕。

北漂青年的恐惧心理，我一样都不少。

我害怕没有户口，害怕买不起房子，害怕没有关系没有资源，无法在这个城市立足。刚一毕业，我就没有唐璜所说的那种无畏。

唐璜说的每一句话，于我而言，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心间。

从来没有谁，这么语重心长地对我的未来和职业生涯说过些什么，唐璜就像是一盏灯，在我前方不断地闪烁。

我想靠近他，追随他，就像在寒冬腊月里待久了，想靠近炉火。

无巧不成书，我们两个居然是同一个导师。散会后，他一直在跟导师叙旧，谈得很热络，我跟在导师身边，尽地主之宜。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么？”

“陈老师，你知道我的，从来都不是按所谓的打算和计划来做事情。时代发展这么快，计划根本就赶不上变化。”

“唐璜，无论时代怎么变，技术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咱们是手艺人。”

“老师放心，学生一直都记得。无论发展到什么程度，学生从来不敢停笔，这一点，多亏陈老师一直教诲。”

唐璜是导师的得意门生，但极少看见他来学院走动，倒是以前过中秋节的时候在陈老师家见过，那时候，他还很瘦，青春洋溢的。

“给你介绍一个人吧。方亚楠，你来。”

陈老师一召唤，本来一直保持着一米距离的我，跨步往前。

我们三个站立在槐树下，陈老师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唐璜，在唐璜肩膀上拍了一下：方亚楠就像是另一个你，如果可能，带她走一程。

05.

那是我和唐璜第一次近距离地站着，他的眸子里没有了笑意，也没有任何天真的成分在里面。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的那点小心思，让我低垂下头不敢对视。

我已经紧张到手心出汗。

参加过那么多面试，上过那么多的舞台，都没有在唐璜身边让我紧张。

“听说你已经收过了《晨报》的橄榄枝。”

“陈老师的推荐。”

“我也是。第一份工作，在《晨报》，陈老师的推荐。”

我抬头，他冲着我笑。大概在我这张青涩的脸上，他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要不要跳过前面几步骤？直接跟我？”

我愕然地看着他，心里叮叮咚咚乱跳，生怕自己的欢欣雀跃难以掩藏。

但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有公司的地址，先过来实习，三个月时间，足够让你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想走哪条路。

我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傻白甜，可却莫名喜欢上唐璜的这种霸道和指使。

空气中荡漾着青草和鲜花的香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从未觉得，生命像那一刻那般真实生动。

06.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了唐璜的公司，他是内容总监，我担任他的助理。

公司很大，上百员工。

虽然是以助理的职位，其实工作量远远根本没有清晰的界限。

唐璜的工作节奏很快，而且非常坚持自我，很多事情又喜欢亲力亲为，当他的助理，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公司的主要平台主打微博和QQ，唐璜负责打造博主，把关旗下博主们每天的博文，代言，商业活动，同时整合各方资源，让平台优质。

正是公司喷薄发展时期，又在洽谈一轮融资，唐璜那段时间变得特别忙。

说是实习，其实他没有时间带我，我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每天都是紧跟他后面，承接各种各样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工作，然后买来大量的书籍，或者查找以往的案例，做好几个版本的方案，供他决策。

我习惯性叫他师兄，可每一次，他都会特别认真地纠正我：叫唐总监。

可我总觉得，我跟他的关系，是有别于上下级的。在我心里，他不只是总监，就像在他心里，我不应该只是一个助理。

我和他，不应该只是如此。

在实习的三个月里，我没有一天走得比他早的，感觉自己像一盏灯，守护着他。

我看见过他疲惫不堪肠胃绞痛满头大汗的模样，看见过他扯着领带连干三杯白酒的狼狈，见过无数次，他办公室的台灯彻夜通亮。

最初的最初，这种守护，只是出于对师者的尊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心里越界，最后活成了一个讨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