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趴在杨远的墓碑上,一只手枕着脑袋,一只手抚摸着杨远的照片,一边哭,一边闭着眼睛,似乎只有在那一刻,杨远还陪在身边。
哭着哭着,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04.
认识杨远,已经很多很多年了,那时候,沈心阳才18岁。
杨远说,年轻的时候眼光不好,看上了沈心阳,既然看上了,就只好认命了。
沈心阳直接揪住杨远的耳朵,把他拎起来:你给我看清楚了,就你这长得一脸桃花样,除了我,还有哪个女人能降得住你?
这一降,就是5年。
杨远问沈心阳:我去海岛后,咱两从此就是异地恋了。你担心吗?
“应该担心的人是你吧?就你那工作的破地方,鸟不拉屎,还能有比我更加貌美如花的女人?”
沈心阳不屑。
沈心阳说得对,杨远被派去的地方,虽不及西部偏远,却是东部岛屿,环顾四周,除了早晨的渔船,落海的夕阳,别说女人,连人都很少。
“那不行啊。咱两得把婚给结了。”杨远搂过沈心阳的肩膀,“不然我貌美如花的阳阳,跟别人跑了可咋办呢?”
“哎呀,不就是下去锻炼两年吗?要对我有信心。”
沈心阳狠力拍了一下杨远的手臂,嘴里拒绝着,但心里已经开始策划带杨远去见父母了。
就他了,5年,够认准一个人了。
05.
订婚仪式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丫头,现在我什么都没有,还没开始工作,也没有车子和房子,但我保证,以后会对你好的。”
沈心阳看着杨远手中的银戒指,泪水夺眶。
沈海放话,未来不可预测,一个穷当兵的,一切均未知,他绝不可能让女儿这么草率地结婚。想谈恋爱,多久都行,想结婚,门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订婚,但杨远说,只要戒指戴上,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她喜欢“未婚妻”这个称呼。
沈心阳接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那一刻,她下定决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只有一个未婚夫。
“阳阳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到时候,沈海同志一定会主动地交出户口本,让咱两去领证的。”杨远嬉皮笑脸地比划着。
沈心阳照着他的胸口一顿猛捶:“沈海是你能叫的吗?没大没小。”
“好好好,岳父,岳父,岳父,还不行吗?”
沈心阳并不放过他,他一阵求饶,两人闹作一团。
06.
说好两年就回来的,可万万没想到,却不是活着回来。
海域辽阔,海浪一阵阵拍打着海滩,在这片宁静掩饰下,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多么凶残。
沈心阳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期待如梦初醒,杨远勾搭着她的肩膀,嬉皮笑脸:丫头,干嘛呢?
可是,没有。
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躺在那里,全身湿漉漉,被水泡得发白。
指导员说:他原本可以不参加这次任务的,他是主动请缨。
渔民出海,遇上风暴,巡逻系统定位追踪,团里接到任务要出海营救。那天是他返回长沙的日子,两年的代职驻训已经结束了,他将回到家乡,迎娶美娇娘。
但新连长刚任职,经验不足,他不放心,他自己带队出发,没想到……
沈心阳茫然地看着指导员,忘记了哭泣。
杨远静静地躺在那里,穿着笔直的军装,身上盖着鲜红的国旗,像一名凯旋的英雄,在跟她炫耀:丫头,我说过的,我会努力做出一番事业,让你爸爸后悔。
沈心阳把杨远的头抱在怀里,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杨远,你猜我带什么来了?我从沈海那把户口本拿来了,他同意了。
“杨远,咱们可以结婚了。”沈心阳喃喃地说着,手上不禁加大力气。
坚硬的石头膈得手生疼,沈心阳恍然从梦中醒来。
太阳即将西落,沈心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这个梦,好真实,手指触碰之处,能清晰地感觉到杨远的体温。
杨远依然在那静静地微笑着,眼里尽是宠溺。
沈心阳起身,胳膊酸疼。她慢慢弯腰,向杨远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爱情,已经长眠于此。
就像梦中杨远跟她说的:丫头,放我走吧,这样,别人才有机会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