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么?”甄艾财理所当然地认为法力高深的道长都是云游四海的,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若是没人问,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想过是来找东西这个可能性。
甄艾财接着道,“沅镇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小山丘。蹚过小山丘,除了粘脚的泥巴就只有路边的杂草丛,再没有什么能让人停步的东西。能找什么呢?”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甄艾财望着屋外幔帐般的雨水,不由得想起白天的那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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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和甄艾财对完账本走出来的向而向大人看到客栈的廊檐下有一身穿白衣的少年,在不紧不慢地翻找着随身携带的包袱。
这少年约摸十六七岁,眉目清秀,一身白衣道袍,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高高竖起,发髻上插着一根淡蓝色的簪子,似玉又非玉,晶莹剔透。
这少年在柱子上绑起一片破烂的白布,上面是不知用什么血画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向而这才走上前来好奇地打量着那片白布,十分费劲地辨认出七个字:日算一卦,包不准。
随后跟上来的两位侍从在向而身后站定,他这才和两位侍从对那少年打趣:“这包不准的卦,多少钱一卦?”
“十钱。”
“算不准还好要十钱一卦,这不丢人嘛?”侍从道。
向而常见人算卦,但这样自砸招牌的算卦先生他倒是没见过,心里觉得很是新鲜,“小道长,你是真会算卦还是闹着玩的呢?”
这少年微笑道:“会算,包不准。”
“哦,那好吧。”向而抬脚就走。
可向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抓住了手腕,那道长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双眸,“大人,你还是找我算一卦的好,毕竟你都遇到我了。”
向而大人并不在乎能不能见到一个到处行骗的道长,于是他笑着道,“道长啊,遇到谁对老子有什么影响吗,你能替老子赚钱吗?”
“不能,”道长很干脆,“但是我能替你赚命。能遇到我的人每一个都很倒霉,大人你遇到了我,说明你命不久矣。”
“哈哈哈哈真好笑,既然遇到你就已经命不久矣,那我何必还要算卦?”向而被这说法逗笑了。
“大人,你最近家中之人是否有些不妥,个个似乎都神神叨叨的,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而且与你身边应当有个亲近之人,情况最为严重,是否夜夜噩梦?”
此话一出,向而连同他身后的两个侍卫脸色都越来越难看,可眼前的道长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大人应当也觉着家里常有怪事发生,但总找不到根源吧?”
“你……你胡说什么?”向而本就胆小,因自小耳濡目染,又是十分注重气运的从商之人,对妖魔鬼怪之事更是说不得听不得,“你这么说是在诅咒我!”
“若是我所言有假,大人又何须冲我发怒?大人家财万贯,本就不在乎这十钱,可我这十钱,能保大人十个时辰。过了这十个时辰,大人自当无恙。”
道长说得信誓旦旦,有理有据,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过来。
甄艾财看着四人都神色异常,不禁更为好奇。
虽时常有不少江湖骗子靠算卦行骗,但他从来没有见过演技如此出色的算卦之人。甄艾财认为,眼前这位道长实在是可以去茶楼里面说书讲古,定当是极为引人入戏的。
甄艾财以为他家大人行商多年,自是不会被这些小计俩蒙骗的,却发现事情在他意料之外。
“随便算什么都可以吗?”向大人问。
“是。”
向而思量着既是随便一卦都行,那自然是不能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他四下观望着,眼角瞥见一道遍体全黑的野猫从客栈窜进街角,不见了。
沅镇民风淳朴,养家禽的不少,但极少有人家中会养猫,觉得不吉利。这野猫是这两天才突然出现在沅镇的,于是他假装轻松地随手指着方才野猫消失的方向,道:“那你算算刚刚那只是不是猫妖?”
“大人呀,他都说不准了还给他钱,没有必要吧?”
“去去去,图个痛快,老子不差钱!”说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少年的手心,还把甄艾财挤到了一旁。
少年捡起地面的五片落叶,又在地上并排画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圈圈,一脸认真地对向而道:“麻烦你拿好这几片叶子。”
向而眯着眼睛很是嫌弃,觉得自己是上了当,但横竖也不差这点银子,便无所谓地碎了句嘴:“你算卦靠几片破叶子?什么行当也没有?”
“这个卦太简单,不需要,”只见这少年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还很认真地嘱咐他,“您拿着这五片叶子转四个圈,丢掉其中三片,点两次头,最后挑出一片,自头顶处松手。它若落到左边的圈里,那便不是猫妖,若落到右边的圈里,便就是猫妖。”
“就这样?那这圈那么小,叶子那么轻,万一它不落到圈里,这又如何算?”
“非此即彼,一定会在圈里。”
向而本就图个痛快,就算心中并不全信,但也顺着少年的指示松开了叶子。
手一松开,那片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旋,正慢悠悠地飘出两个圈的范围。
向而以为叶子落到圈外,正准备看少年人笑话,可那叶子打了个旋之后又慢悠悠地飘向右边的圈。
就当所有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那叶子最后却不情不愿地落到了左边的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