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收回窗外的视线,转头看向黎潇。
此刻的黎潇,低着头,似是不敢去瞧张晗的眼睛。
张晗自小学习科学,对黎潇口中如神话传说般的世界,确实无法完全相信,但她亦不会去直接质疑。科学技术再发达,依旧有许多解不开的迷,世间所有的学说理论,都是在一次一次的推翻中,去璞存真。
若黎潇所讲是真,睡着喊不醒的病症,控制睡觉时间的方式,认识药草的缘由......一切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张晗好似突然明白了,黎潇为何是这般清冷的性格,自小不被认同,不断遭受误解与嘲笑,论是谁,都会变得不愿讲话。
哪怕是她,在遭受旁人的质疑时,亦会不喜。当初,她将父母的骨灰洒向大海,辞了大城市的高薪工作,选择到这贫穷落后的大山里来,亦是遭到了诸多反对与质疑,那不被理解的感觉,仍然犹记于心。
她明白,这个孩子,此刻最需要的是信任,即便这份信任,并不是完全相信她口中世界的存在。
“你用酒精替代麻醉药,会增强血液的活性,导致出血量增加,同时也会使身体对药物的吸收能力减弱,所以必须加大药量,才能达到相同的效果。术后,需要好好调养肝脏,避免因酒精过量引起其他疾病。”
张晗说完,依旧是温柔的望着黎潇。
此刻的黎潇,已经抬起头来,她嘴巴微张,似是难以置信,神情中又带着些许期待。
“晗医生,您相信我说的话吗?”
张晗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她便起身去医务室,抱了一个棕色药材罐子回来,她打开罐子,拿出一个药材,递向黎潇,问:“潇潇,你看,它像什么?”
黎潇接过药材,细细瞧着,她第一次见到形状如此奇特的药材,它一半为深棕色的草状,一半为棕黄色的蚕虫子状。
“像是一个长着草尾巴的虫子。”
听到黎潇的形容,张晗轻笑出来,道:“那你说它到底是草,还是虫子?”
“我不知.....”黎潇疑惑地摇头。
“她既是草,又是虫子,而且是一味非常珍贵的药材,它的名字叫冬虫夏草,冬天的时候,它是一只埋在土里的虫子,每到夏天,它的身子就会变成根,从头部长出菌状的细条,破土而出,这时候,它就变成了草。”
张晗看着黎潇若有所思的小脑袋,继续道:“虽然它冬天和夏天是两种类别,但这二者都是它,无人可否定它的药用价值,就如同你,即使他人看不到,甚至不认同你的另一个世界,你终究是你,不要在意同他人的不同,只需为自己而活。”
黎潇怔怔地的听着,思索着张晗的话语,她的眼眸似是越来越亮。
一直以来,因害怕被嘲笑而不言语,因害怕不被信任而失去坦白的勇气,因担心被父母不喜而一味的顺从乖巧,导致没有自我。这一辈子,真的要如此而活吗?自己的人生,难道不应该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自懂事儿以来,黎潇第一次如此正式的思考这个问题。
为自己而活的人生,好似突然打开了她对这两个世界的期待,她的神情开始灵动起来,笑逐颜开。
张晗看着黎潇眉开眼笑的神情,心中亦是高兴不已。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不禁笑出声来。
此刻,黎潇突然觉得,旁人是否相信自己有两个世界,好似没那么重要了,她便也不再去猜疑晗医生是否真的相信。
“谢谢晗医生。”笑罢,黎潇礼貌的对张晗深鞠一躬。
张晗笑道:“你该喊我师父了。”
黎潇闻言,想起那日求晗医生教自己医术的情形,惊喜抬头:“您愿意一直教我医术?”
“你愿意学吗?”张晗希望黎潇能够自己决定。
“愿意。”黎潇点头,力度和幅度比以往的都要大。
她当然愿意,且不说她还需照顾母亲,医治母亲的腿疾,再者,另一个世界的医师们都说母亲已经无救,而晗医生听完她的描述后,未见母亲,便能给出有效的医治方法,可见她的医术之高明。自己能学习这般厉害的医术,实乃大幸!
想着,黎潇便再鞠一躬,道:“师父好!”
“你认真学,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非常厉害的医生。”张晗笑着将她弓着的身子扶起。
“好。”
此刻的黎潇,喜笑盈腮,因找了一位极为厉害的师父而高兴。
此刻的张晗,春风满面,因收了一名天赋极高的徒弟而开心。
许多年后,黎潇仍然清楚得记得今日,记得她开始有自我的一日,记得她从此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师父。
但今日亦是她后悔的一日,因为她未把牛头小鬼的事情告诉师父,而师父也并不知道,这两个世界,她最终只能选择其中一个,若她今日告知,一切是否会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