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夫君,曾对她说,
“好,我等你。”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旁人想问这个痛哭的女子究竟所为何事,可下一刻,天地风云变色,人们惊惶的望向天空,下一刻,女子消失在这片村落。
雷劫。
一样痛苦的雷劫,难以度过,可她不能死,沈倾之还在等着她,还在等着她。
虽然又受了重伤,但好歹还是度过了。
青缳疲惫的化作了原形,留在浮云山的深处。
过了斩执期,便是渡劫期了。
她的执念分明未休,却度过了这一重,原来千帆身侧过,到最后,沈倾之,却成了她的劫。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想着她所记得有关沈倾之的一切,她记得四百年前,沈倾之向她告白的时候,她就悄悄的想,
这一辈子啊,逃不脱了。
是啊,逃不脱了。
......
春花开,便是冰雪消融之时;
荼蘼花谢之时,就是盛夏将来;
等到秋叶萧索,百果丰硕之后,
便有凛冽北风夹着风雪而来,就又是一年。
东至江南水乡古镇万千,北至荒漠雪原,西至南柯沙漠,东至永夏群屿,
这些地方,不断的寻找,看着它们也沧海桑田的变化,却始终没有放弃。
一晃,就又是七百年。
青缳轻轻的想着,七百年啊,就这么轻飘飘的三个字,是七百次年轮变幻,是二十万余次日夜交替,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念想。
她曾经忍受不了,遁入深山,封五识,只做一棵榕树,可醒来后,心里的空洞,从未减少,甚至更寂寞了。
她曾叫人做了一幅画,因为她某一天突然发现,她要回想很久很久,才会想起沈倾之的面容,于是她寻了毁于战乱又重建的烨城,哦,不,已经更名为宣城了,她找了宣城最好的画师,画下了记忆中朦胧的沈倾之,她就不会忘了,再也不会忘了。
直到某一天,当她神色如常的经过某个江南小镇时。她听到灵魂深叮咛一声。
声音清脆非常,像是美玉轻轻撞向雪银。
干枯许久的情绪在那一刻骤然复苏,她近乎不能自控向着西北的方向望去:
平湖画舫之上,一个清俊风雅的男子正对月而立,湖光秋色,败柳残荷,却照的那人仿在画中;
沈倾之。
面容七分相似,心中悸动不止。
一千多年来的苦苦追寻,换的有朝一日的相遇,却突然叫她惶恐不安,叫她不知所措,叫她似哭又笑情难自控--
叫她近乎贪婪的望着那个湖上的人。
看一眼,多一眼。
可很快,画舫里便又出来一个娉婷袅娜的女子,将一件长衫亲昵的披到男人的身上,他们在月下如同一对璧人,相拥着,进了船舫。
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失去声色。
青缳幻想过无数再相遇的场景,她知道沈倾之会忘记她,她知道沈倾之不会记得那些曾经,她也幻想过沈倾之另觅良妻,但亲眼看到这一切时,心里的苦痛却没有减少分毫。
他终是,没有等她。
青缳跟着船,到了一座不算差的府邸。
一个年级稍大的孩子恭敬的叫着父亲,另外一个小女孩直接冲到沈倾之面前撒娇着要抱抱,沈倾之笑着抱住了两个孩子。
问着功课,问着饮食,他笑得那么幸福。
他们那么和乐。
青缳突然觉得,或许她不该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沈倾之的生活里。
可她,不甘心啊。
她找了他一千多年,怎么能甘心就此别过呢。
于是她最终还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她突然出现在沈倾之面前的时候,沈倾之本能的护住了身旁的妻子,将她拉到身后,厉声问道:
“你是谁?”
话,没说出口,眼泪,却无可控制的流了下来。对着防备警戒的沈倾之,她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沈倾之。”
对面的男子闻言一愣,拉紧了身畔妻子的手,迟疑的回道:
“在下徐囿,与姑娘未曾谋面,怕是姑娘......认错人了?”
他说的犹豫,青缳听到了这犹豫。
泪水溢出眼角,她轻轻的说,
“没关系,我会告诉你,从前的两万一千个日夜,我会告诉你,往后的一千二百余年,我也会告诉你。”
“我没有食言。”
“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