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

“哦。”听闻舍友死亡的消息，宋鱼呆愣片刻，平淡地“哦”，示意知道了。随即从锅里捞出豆腐串，大口大口吞咽着。

没有追问死的是谁，没有为朋友的死去伤心流泪，平静得……不像个人。

宋鱼漠然的反应，令姜陶措手不及。印象中，好友虽不是圣母婊，却也不这般冷漠，姜陶仔细观察好友的神色，只见宋鱼面上带着对美食的迷恋，往锅里下着各色肉、菜，招呼李阳多吃点，疯狂享受火锅，尽职尽责的吃货一个。

很正常，可放到有人死亡的当下，却很反常。

姜陶再也忍不住，欲询问宋鱼为何这般反常，却在开口的前一刻，被李阳拽住胳膊。收到李阳制止的眼神，姜陶彻底冷静下来，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再言语，坐在自己位子上，恪尽职守充当陪吃者。

真难吃。宋鱼津津有味嚼着牛肉丸，暗自吐槽。

得知舍友死亡，宋鱼扪心自问，难过伤心，是有的。朝夕相处了三四年的舍友，突然没了，只要是个人，都会悲伤落泪的。

“可，我还算是个人吗？”宋鱼苦笑。

险些被胖鬼差吞进肚子，成为养料；答应杜若条件，重新回到尘世；被李叔告知杜若骗了自己，成为活死人；心脏不再跳动；迟早被杜若找上门，成为杜若的傀儡……这些离奇的经历下来，宋鱼暗自神伤，自己还算个人吗？

被姜陶告知舍友死了，宋鱼心里可耻地生出“幸好死的不是我”的卑劣念头。这很自私，很卑鄙，很精致自利主义者，可，这就是我，这是劫后重生后的宋鱼，最本能最真实的念头。

伤心难过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庆幸，是欣喜，是“幸好不是我”。

宋鱼不会圣母心爆发地想，不顾一切救回舍友的性命。发了疯地找到杜若，抓着她的手恳请道，我愿意再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你能让我的舍友复活。

我真的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宋鱼捞起锅里的牛肉卷，张嘴，大口咀嚼。朋友死了，我竟不受丝毫影响，在这儿吃火锅。

麻辣肉香在舌尖缠绕，吞咽，下肚。

宋鱼庆幸，自己此刻还能坐到这里，跟李阳、姜陶喝着小酒，吃着火锅，过着混吃等死、咸鱼不翻身的生活。

只有失去过，才会珍惜。

酒足饭饱后，宋鱼毫无淑女形象，满足地揉了揉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喟叹道，“真舒服。”

尘世的生活，真让人眷恋。活着，真好。

感慨过后，宋鱼看向姜陶，急不可耐，欲飞奔离去的姜陶，平静道，“我跟你一起去。”

心急如焚的姜陶点头。

要不是因为自己，恐怕姜陶早已狂奔案发现场了。班主任的身份，使得姜陶势必卷入这场死亡案件。真……麻烦。

“李阳，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聚。”宋鱼望向今晚格外安静，简直透明人的李阳，告辞道。

“有事叫我。”李阳露出随时待命的关切神色，回道。

“改天再聚。”姜陶慌忙向李阳打招呼，告别。随后拎起包，拽起宋鱼飞速离开。

开车门，上车，踩油门，汽车轰然离去，光速驶向学校。

“死的是谁？”宋鱼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灯红酒绿，平静问道。

“许岚。”姜陶眉头紧蹙，面色沉重。

许岚吗？宋鱼一阵恍惚，面前仿佛浮现出许岚豪迈地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笑着把钱借给自己的场景。

明明心脏死机状态，为何会见鬼的感到心痛？宋鱼决定改天一定去找李叔，投诉李叔工作没做好。

“很麻烦？”宋鱼压下心脏的故障，问道。

“麻烦。”姜陶面色冷凝，严肃道，“死的还有许岚男朋友。好像许岚男朋友上头有人，校方压不住。”

这下真麻烦了。姜陶作为班主任，一盆脏水在所难免。说不定还会被人穿小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日子，不太平啊。宋鱼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倒霉经历，由衷感叹道。自己的黄泉几日游，成了精、刨尸体的李二蛋，修复身体的李叔，不是人、放飞自我的宁叔，翩翩少年郎的修罗，早晚要找自己讨账的杜若……再加上许岚的死，宋鱼混吃等死、咸鱼不翻身的日子，是混不下去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宋鱼念念有词，不断催眠自己，自己是个注定牛逼哄哄的人，光环加身大开金手指的人。

所以人生才会这般坎坷，就当是下凡历劫了，历劫完了，自己就脱离苦海，飞升上界了。

“到了。”姜陶停车，望着拉起来的警戒线，和目光警惕、不断望过来的警察，姜陶转头对宋鱼叮嘱道，“你别靠太近，警察肯定找同宿舍的人做笔录，现在人人自危的时候，别过去。”

宋鱼乖巧点头，示意自己绝对躲得远远的，绝不给自己找麻烦。

姜陶狐疑地盯着乖巧得过分的宋鱼，想说话，却像是顾忌什么，欲言又止，随后神色一定，利落转身，开车门。

“彭”的一声，车门被大力关上。

宋鱼目送姜陶，看着姜陶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宿舍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