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这一段慷慨陈词彻底把沈袅袅说晕了,她半晌没说出话来,一直到金灿走了,她都还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抑郁症患者”还要有特定的样子?
难道“我有抑郁症”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感冒了或者身体受伤了可以说出来然后去获得治疗,抑郁症就不行吗?就一定要藏着掖着吗?
沈袅袅想不通,也不想再去想了,这时,她终于开始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问题。她选择直接把这件事交给班导处理,有了校方的介入,金灿不得不给出了投稿人的账号——虽然那是一个小号,但那个人是用校园网登录的,校方还是通过校园网查出了她的学号——是沈袅袅去年的同班同学,名叫郑小慧的。沈袅袅甚至不认识这个人。
征求了沈袅袅的意见后,校方并没有处分郑小慧,只是给了她一个通报批评并将那个表白墙停用了,后来,郑小慧找到沈袅袅当面向她道了歉。
郑小慧留的是短发,她刘海很长,几乎遮住眼睛。她向沈袅袅道歉时,沈袅袅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还是对她说了“没关系。”
后来确实再没有类似的事发生了,可是她渐渐也感觉到,她和金灿的仇是结下了。这所学校官僚气息很重,因为金灿是广告学的直系学姐又是学生会成员,广告学的学弟学妹都觉得她是很厉害的人物,她的社团轻轻松松就拉了很多沈袅袅班级的人进去,只要是进了那个社团的人,几乎都被金灿洗脑成功了,觉得沈袅袅是个很糟糕的、表里不一的人。
就连郑小慧本人都认为自己做错了、认为自己不该凭着恶意的揣测就去攻击沈袅袅,金灿和金灿社团中的人还是觉得沈袅袅在装病、欺负郑小慧。他们为自己所认为的正义发声、为自己所认为的受到欺凌忍辱负重的郑小慧发声、为讨伐沈袅袅这个消费抑郁症的假病人而发声。
沈袅袅只觉得好没意思,她甚至已经渐渐对这个学校都感到厌倦了。这学校是二本中的尖子、这学校教学水平很高、从这学校出去未来的机会是不少的,可是落到沈袅袅眼中,她只看到反反复复的无聊的勾心斗角,在这所学校的时候,除了离开,她就没有太多别的期盼。
但好在还有苏媛、班导以及班级里一些相信她的同学们,讨厌她的人也不敢像过去那样为难她诋毁她,她的日子还不至于很难过。
又这样过了一阵子,国庆节过后,早晨开始需要集体跑步了。跑步集合的时间是六点整,而组织站队就要站差不多二十分钟,站完队后,开始跑步。大一学生是需要上早自习的,早自习七点二十开始,所以他们跑完步以后几乎没有时间吃早饭。教学楼里不允许带食物,但其实检查的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那么计较。唯独沈袅袅每次都会被学生会的人抓着不放,就连她带一杯豆浆喝也不行。不想班级被自己连累着扣平时分,沈袅袅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吃早餐了。
周鸣皋这个周六就要过生日了,沈袅袅已经买好了回去的车票——这个周五下午没课,她可以周五下午去商场给他买礼物,周五傍晚就走。
买票那一刻,她体会到好久没有过的开心。
在学校的这阵子她只觉得压抑,她甚至已经在吃自己作为备用药带来的抗抑郁药了。那种药会让人很缺睡眠,然而她每天都要一大早就起来晨跑,晨跑后还吃不到早餐,听课时她昏昏欲睡,没有一点点状态。这样日复一日地磨着,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有些超负荷,她觉得自己快发疯了。
那一阵子她每天晚上都会和周鸣皋通电话,好在寝室只有她和苏媛两个人住,苏媛也睡得晚,沈袅袅和周鸣皋打电话,苏媛就和曹溪止打游戏,这算得上是沈袅袅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了。
可是好景不长,这周寝室搬进了两个大三学姐——她们也是结束了休学回来的,被安排在了这个空寝室。那两个学姐睡得早,沈袅袅怕影响她们休息,不能再在寝室里打电话,只好躲去走廊或者厕所,几乎每次都是一边打电话一边咬着手指哭。
她对周鸣皋说,“怎么办,我真的好想离开这里,我想回你身边、想见瓜瓜、想弹琴写歌,我好不喜欢这里。”
周鸣皋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仍然温柔平静,他小声安抚着沈袅袅,对她说,“周五你不是就回来了吗?没关系,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嗯。”沈袅袅又哽咽了一阵,终于平静了一些,“见到你就会好多了。”
“对。”周鸣皋应着她的话,“见到就都没事了。不哭了,打完了电话去洗个脸,然后什么都不想地好好睡一觉,时间过得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