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鸣皋自己先解释了,“因为我的室友都很吵,那时候每天都要和她打电话,她嫌我这边吵,会生气,所以我干脆就搬出来了。”说完,他又补充,“现在还住在这是因为上次交的钱可以用到七月中旬。”
沈袅袅回了个“哦”过去。她不想再聊和他前女友有关的事,就转移话题问他为什么会欠下钱,他说是因为高考结束后带着前女友去旅行,不敢和家里说,所以用了自己的生活费,不够的那一部分就借了网贷。原本不是很多的钱,以为省吃俭用就能还得上,结果利息越滚越多,还起来还是挺辛苦的。
转移话题失败。她又随口扯了个话题问他怎么会考来这边的大学。他说是因为当时和前女友吵架,吵着吵着十分中二地感到心灰意冷,不想呆在原来那个城市了,就报了比较远的地方。不过后来还是他道歉才和好了——也就有了后面的旅行事件。
沈袅袅有些无语。好像什么话题都绕不开那个前女友似的。这么想着,她没忍住问了句,“你很喜欢她吗?”
“以前是。”
“我怎么觉得现在也是。”沈袅袅说,“哪有人会一直提起一个已经不在意的人,就是因为还在意,所以什么话题都能扯上关系。”
“没有,只是那些事和她有关,我就陈述客观事实而已。”
沈袅袅没想到周鸣皋会说出一句这么直男的回答,忍不住笑了。她觉得周鸣皋就是这样的,这样冷静、成熟,给人的第一印象甚至会有点不近人情。可是听他的描述,又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在上一段感情中,他很冲动,会为了和女朋友吵架这种事更改志愿。不理智,哪怕去借钱也会带着女朋友去旅行。但是沈袅袅知道他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营造一个什么形象,只是位置不同,所以看到的也就不同了。
在她眼中,周鸣皋是面对多熊的熊孩子都有办法的“周老师”,在他前女友眼中他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她无从得知,也不感兴趣。
人和人的关系原本就不可复制,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眼中也会是不同的样子。她只想感受自己感受到的、相信自己看得见的,不执着于追求“真实”。
这天他们聊到很晚很晚,周鸣皋对她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奇怪的是他几乎没夸过自己,说的全都是一些坏事。除了网贷和前女友的事以外,他还说自己因为打工还钱耽误了太多课,不得不留级了,所以现在本该大四的他还在上大三——这也是他现在课少的原因,因为有好几门他上个学期都修过了。
沈袅袅问他,“一般人都会把自己的这些事藏起来吧,你是不觉得有什么,所以可以很轻松地说出来吗?”
周鸣皋说,“不是,我觉得那些是很不好的事,但确实也都是我自己做的,所以想在和人接触以前就把最坏的部分先告诉对方。”
“啊?那你和每个人接触都要说这些?”
“不至于。而且发生那些事以后我都很少和新的人接触。”他说,“目前只和你说过。”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嗯。”
后来沈袅袅也没有吝惜分享自己的事,但是随便说一些什么,周鸣皋就可以顺着话题马上接下去,好像什么都知情一样。沈袅袅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在喝醉的情况下给他讲了那么多故事的,况且,她稀里糊涂说的话他竟然都听懂了。
沈袅袅从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家庭原因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和焦虑症,睡觉对她来说一直是难事。父亲去世以后,她病情也跟着加重,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无数次醒着看天亮。但是今天不同。今天,她是和周鸣皋聊到了天亮。她并没有因为周鸣皋的缺点和那些可以称之为“糟糕”的经历而想要远离他,相反,她更敢靠近了。周鸣皋并不是个完美的人,但那些不完美,让他的存在更加完整和真实。她不够好,原来他也一样。
以前很多很多次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她都想过,如果将来她能谈一场恋爱,一定要和对方彻夜长谈一次。谈什么都好,关于理想或现实,关于未来或过去,关于他人,关于彼此。
没想到这场彻夜长谈还没等她和谁谈恋爱,就在刚相识不到一个月的周鸣皋身上实现了。
这次日出的时候,她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