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打造完成,袁林海便出河打鱼了。
将渔船拉到河边下水后,只见袁林海一步跨上渔船,同时手持一根丈余长的竹篙,用竹篙一端抵着岸边的岩石用力一撑,渔船便离开河岸向着河中驶去。
渔船上,袁林海调整位置尽量站在船体中央,身前是装鱼的鱼篓,身后是一兜打鱼用的丝网。
渔船想要在水面快速穿行,全靠袁林海手中那根丈余长的竹蒿。
水深的时候,河水表面流速相对较缓,竹蒿须得左右交替频繁划拨水面,要不然渔船所受推力不够,就会行驶缓慢。水浅的时候,一般是渔船处在浅滩急流地带,竹蒿则得在河中一插到底,否则还不等渔船逆流而上,便已经在水流的冲击下随波逐流了。
到达目的地,选好打鱼河段,袁林海开始在河中下丝网。
目前袁林海共有六张网,三张沉底网,三张浮水网。
每一张丝网长四五十米,深一米五左右。网眼也有大有小,可以根据鱼情在织网时自行选择。织丝网不是力气活,但相当花费功夫,袁林海让几个哥哥帮忙一起织,花了近一个月时间也才织成这六张网。
不用多久,六张丝网已经按一沉底、一浮水间或着在河中下好。
袁林海点上一只土烟略作休憩,之后便轮起竹蒿不停的拍打水面。
河水在竹篙有力的拍击下发出轰然声响,河面扬起两三米高的浪花。如果河中有鱼,那么受惊的鱼儿就会在惊慌失措之下四处乱窜,然后再一头扎进丝网之中被牢牢套住。
时值七八月份,小初冬最喜欢的便是在傍晚时分,看爸爸在溪水河打鱼。
火红的夕阳映照着河面,小船儿像一艘弯弯的月亮行驶在河面,划开层层金色的波浪。而在小初冬的眼里,爸爸壮实的臂膀每一次轮起竹蒿,都能给人带来一种力量的美感。
但小小的初冬此时并不知道,爸爸袁林海这一出河打鱼,一打便是十几年。
而且即便是在严寒的冬天,袁林海依然出河打鱼,风雨无阻。
冬天出河打鱼又不一样。
冬天里打鱼的工具不仅有丝网,袁林海还增加了一副自己编制的撒网。而且袁林海这副撒网比一般的撒网沉重得多,光是拴连在网脚用来起坠水作用的铅铁便用了十七八斤。也幸亏袁林海身材高大有力,否则一般的鱼把式还真轮不动。
河面雾霭漫漫。
袁林海下好丝网,不再用竹篙拍击水面,他只需不停的抛撒网就行——抛撒网一样能惊吓到鱼儿。
冬天里的鱼儿由于气温低,活性也比较弱,在水中游动缓慢,且喜欢扎堆在一起。袁林海一网撒下去,起网时一次性收获五六斤鱼也有可能,前提是得运气好,撒网落在水底正好网住了鱼群。
所以,许多时候在寒冷的冬天出河打鱼就是赌。
赌运气的好坏。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袁林海的运气似乎并不太好,往往是乘兴出门败兴而归。有好多次还开不了张,在河里折腾一天连毛毛鱼的影子都看不见一条,当然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现如今溪水河中鱼少的缘故。
附近的河段没有鱼,那就必须出远门打鱼了。
袁林海与大哥袁林绍商量好,一起结伴出河。
夏天出门相对简单清爽,但烈日的炙烤总是让人度日如年。
冬天出门就要更繁琐一些。标准配备是头顶斗笠,身批蓑衣,带上两口铁锅、两副碗筷,以及锅碗瓢盆和简易棉被。
兄弟两一走就是好几天。
沿途风餐露宿,哪里天黑就在哪里歇息,最远的走到了邻县地界,离家已有一百五十里之遥。而且打来的鱼舍不得吃,一路边打边卖,也挣不了几个钱。
因为河段不熟,有些时候打鱼挨到天黑,看不清楚周边状况,只能随便选择一个地方过夜。等收拾好鱼网渔具上得岸来,用手电筒一照——天呀,周围全是乱坟岗,吓得兄弟俩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撑船换地儿。
若逢夜晚下雨,出门打鱼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在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方,袁林海和大哥唯有把两条渔船拖上岸,并拢在一起撑靠在土坡或岩石上,以船体在上方遮挡雨幕形成一个躲雨的空间。
两人躲在船下,和着湿漉漉的衣衫相对无语,抽着烟叶一直挨到天明。
长期潮湿的水上作业环境,以及几乎没有任何效果的简陋防护,直接导致了袁林海和大哥袁林绍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
哎,这就是生活。
我们不知道在那样的年代,到底需要多么坚定的意志和信念,才能够支撑着以袁林海和袁林绍等为代表的农村家庭顶梁柱,勇敢的走过那段艰难岁月。但是,请允许我们,在这里发自内心地为他们喝彩,向他们致敬——因为,每一个顽强而奋斗的生命都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