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后来,四个牌场神棍家里是越过越穷,简直到了贫困潦倒的地步。
李百中三十多岁,身躯矮壮。
兄弟两个已经分家,大哥负责供养父亲,他自己则负责供养年过花甲的母亲。
李百中的老婆胡凤仙,性格泼辣,娘家离李袁坝很近,就在古田大队第四生产队。
自从嫁给李百中后,胡凤仙心情就没怎么舒坦过。特别是自孩子出生以来,李百中迷上了打牌赌博,不出去挣工分,不带孩子,让人忍无可忍。
有几次争吵过后,李百中还挽起胳膊打算动粗,被老母亲发现及时制止了。
这可把胡凤仙惹毛了:“好啊李百中你个王八蛋,以前扯陈世美哄老娘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想打我。动粗是吧?你跟老娘好好等着!”
不多久,胡凤仙娘家几兄弟就气势汹汹的赶到李百中家里,将李百中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哎哟,老婆大人,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的吗?你是天,我是地,你是凤凰我是只鸡,走地鸡、叫化鸡、落汤鸡……,还有大舅子、二舅子、小舅子,你们也大人大量呗,好歹过年过节我还请你们喝酒不是?”一番软磨硬泡下来,李百中总算逃过一劫。然后就没有了然后,牌瘾来了照打不误。
李述文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是父母在年事已高时才生下的独子。
老来得子,李述文父母喜不自胜,想尽千方百计,辛辛苦苦将李述文养大,还给他娶了个勤勤快快的老婆。
李述文刚娶了老婆,父亲就过世了,那时母亲已然年近七十岁。
如果好好过日子,夫妻二人养个老人,带个孩子,家境也不会落魄到哪里去。
可偏偏这李述文就喜欢打牌赌博,赌着这次想着下次,对家里景况完全视若无睹不管不顾。
老婆对李述文打牌赌博有意见,李述文哄过两次就不耐烦了,直接动手打人。结果是争吵没有了,世界安静了,李述文老婆却经常鼻青脸肿。
面对曾经如此疼爱,而今变得如此不争气的儿子,李述文年迈的老母亲忧郁成疾,不多久就撒手离开了人世。
没有了母亲的管束,李述文打牌赌博愈发不可收拾,不但跟李百中、伍志平和袁阳春打牌,还经常摸黑出门去跟别的生产队的人打,打得远近闻名妇孺皆知,完全成了古田大队的“名人”。
李述文老婆再也受不了了,家里男人不顾家、不疼惜自己和孩子也就罢了,可这赌博的名声往那里搁?脸往哪里放?
她找生产队长袁保华哭诉过好几回,袁保华每次也找李述文谈话,谈过以后李述文能好上一两天,之后又旧病复发继续打牌,生产队长也爱莫能助。
伤心欲绝的李述文老婆最终选择了逃离这样的生活——在一个大冬天的夜里,偷偷带着两岁大的孩子,离开了李袁坝再也没有回来。
李述文也曾潘然醒悟,出门寻找过老婆和孩子几次,没有任何结果,后来就干脆自暴自弃,继续沉沦在打牌赌博的世界里怡然自得……
牌场四人中,伍志平年纪最长,也是最不信邪的一个。
家里的门槛、门板、木椅、木桌、木柜、木床等,基本上所有的木质家具,都是棺材板子做的——从哪里弄来那么多棺材板子姑且不论,他自家住着也不嫌渗人?
伍志平一家七口人。
不识字的老婆话不多,只知道埋头干活。伍志平打牌打通宵,老婆虽然总是会跟他吵上一顿,但过后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这让伍志平在几个牌友面前颇为自得。
几个孩子,老大“伍三”是从远房亲戚那里抱养的,已经长大成人,属于家里的壮劳力。亲生的一儿三女,大的十四五岁,小的才五六岁。而且最小的两个孩子成天穿得邋邋遢遢,头发里面时不时就能刨出几只虱子。
对伍志平一家,坝上的人多少是有点敬而远之的,总感觉晦气,不太吉利。
袁阳春和袁林海是本家邻居。
祖上连续几代,代代单传,可根根独苗传承到袁阳春这里却有了改观,家中现在已经有了一女两男三个孩子。
最大的孩子是女儿小群,已有好几岁了。下面是老二“袁道军”,小名“黑二”,比袁林海家的二狗子大两岁。老三“袁惠文”,小名“黑三”,只比二狗子大三天。
男孩子的小名按排行都带个“黑”字,坝上也是独有此家别无分号了。
一种说法,说袁阳春这一代之所以不再是单传,是因为袁阳春的老婆名叫“司蓉春”,两人名字里都有一个“春”字,两“春”交汇孩子多多。
为此司蓉春憋屈得不行,出工上山经常被无聊的社员们拿这开玩笑:“嗨,蓉春,今儿个阳春没在,咱们来春上一春呗……”
“去你的,回家跟你那口子春去……”
嘴上笑着应和,司蓉春的心里却在暗自流泪。
三个孩子都还小,袁阳春沉溺打牌赌博,再怎么争吵都没有用,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面对此情此景,袁林海和李淑芳也爱莫能助。
袁林海私底下曾经劝过袁阳春好几回,但这家伙好像会一种神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的时候不住点头,转过身就全然忘记了。
唯一能做的是,当隔壁几个孩子饿得哇哇大哭时,李淑芳默默的走过去牵着小群和黑二的手,领到自家屋里吃上一点食物——红薯也好,南瓜也罢,总比没吃的饿肚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