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头戴帏帽、穿一身娇嫩鹅黄色袄裙的姑娘,怎么看不就是那位昭阳公主吗?
“公主殿下安好。”萧阜屿抬手作揖,手里执着缰绳,虽是心里冷淡得很,面上还是不得不为这所谓君臣二字低头,“萧某冲撞公主车驾,使殿下受了惊扰,还请公主降罪惩罚。”
惩罚?他倒说来轻巧。
昭阳暗自腹诽,谁敢惩罚他萧阜屿呀。若是换作当初的自己,自然是骄傲跋扈要恶狠狠治他的罪了,反正是他自己开口说要公主降罪惩罚的。可一朝见过那如阎王般浑身上下连着头发丝儿都浸了血的萧阜屿,她还哪里敢在他面前耍脾气。只怕是还嫌自己上一世的下场不够凄惨。
“降罪惩罚就不必了。本宫赶着回禁宫呢。萧世子下次小心些便是了。”昭阳飞快地说道,像是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似的,说完了话就转身钻进马车里,啪的一下甩下车帘子,“行了行了,小内监,快些启程,可别耽误本宫回去用午膳的点儿。”
她这后半句话说得有些小姑娘气,摆着皇家公主的体面惯用“本宫”这个自称,可嘴里说的话却是在催促小黄门别误了她用午膳。当真像是一只软乎乎还未褪一身奶味的小老虎,张牙舞爪地学着成年老虎的凶狠劲儿想要吓唬呵退旁人,结果只发出小奶猫似的哼唧哼唧叫。
萧阜屿琢磨着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莫不是疯了,竟然有一天会把一个姑娘家的举动与好笑联系在一块儿。
大概自家祖母平日里唠叨的那几句话,里面的理儿说的也没错。郎君到了这个年纪,总是有些纯粹天性使然的反应,往日里素来对异性毫无关注之意的他,也会偶尔在撞见这位昭阳公主的时候,觉得她的一些放在几年前定是让他觉得刁蛮任性、不可理喻的言行举措,如今看来竟有点儿明丽娇憨的意思。
他心里明晰透彻得很,知道或许这种反应也不是专针对这昭阳公主一个人,只是他往日里见的女孩子少,加之反反复复最近一段时日总是见了昭阳公主,才会生出这种诡异且有些荒诞可笑的想法。
不过,既然难得觉得有几分有趣,心情也轻快许多,不妨就背着自己往日里的行事风格,偶尔也做一趟善解人意的温暖好事吧。
他从马鞍上解了一只纸袋子下来,策动骏马缓缓靠近那辆马车。
“你还有什么事情呀。”昭阳公主觉察到马蹄声哒哒靠近,心里生出许多烦躁,她掀开车厢旁侧的垂幔帘子,顺手还掀起了帏帽上垂下的纱帘,一双漂亮的凤眸就直接毫无避忌地向上看着马背上的萧阜屿。
昭阳撩起了帏帽上的纱帘,自然也使得萧阜屿低头就能瞧见她的面容模样。
他的视线停留在昭阳公主额头上那几条浅浅的血痕上,在她极白皙细腻的皮肤的映衬下,竟然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了。这种念头陡然升起,更是让萧阜屿有些失笑。一个在战场上数度出生入死,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致命的不致命的伤疤都数不清楚的人,居然会觉得这么几道小擦伤值得上触目惊心一词了?
这昭阳公主还真是与他不大对付。
他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在潭柘寺随祖母拜佛时,在清雨绵绵的天气里瞧见的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