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进了阆苑,还未能来得及走到正屋前头,便听闻两个婴孩一高一低混杂在一块儿的哭闹声。声音是从西侧偏屋里传来的,隔着几棵常青的高大树木,望过去就能看到仆妇使女的身影在窗纸后头来回走动忙碌。
走进正屋里,昭阳即刻闻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屋里年长嬷嬷向她解释道:“昨儿夜里鹿拾公主这一胎生得不大顺畅,吃了许多苦头。”
昭阳了然,却也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场面,才能使得整间屋子里都浸着血腥气。她又联想到了上一世的太子妃,搭上一条性命才诞下了小皇孙,想必更是忍受了一场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也不知这些母亲们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捱那分秒缓转的时刻。昭阳隐隐对成婚生子这两桩事情产生了畏惧。
想到前几日桓皇后说要为她考虑择定夫婿的事情,昭阳便有些不大乐意了。
万嬷嬷像是猜到昭阳所想,转开话题说:“殿下前去瞧了鹿拾公主再说吧。”
“好。”
掀开珠帘往里屋走去,离那阁屋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就听到鹿拾公主格外尖利的声音,像是一个狂躁妇人在无理扯嗓子:“叫那谭氏滚出去!全都滚出去!遣人叫那驸马速速签了和离书给本宫滚出京城。”
昭阳快步走进阁屋,正撞见鹿拾公主半躺在软榻上,起身挣扎着蹬腿去踢那高高的铁制烛火台架。她手里扯握着垫在身下的软铺垫,长长的指甲半折断了,软铺垫边缘已被锋利的指甲豁口划拉出了许多细碎的线缕。昭阳不忍心见她这样。
鹿拾姐姐从前是最看重仪容端庄高贵的,半点儿瑕疵都不容许出现在妆面及衣裙首饰上。
“鹿拾姐姐。”
鹿拾的动作瞬间僵硬了,她转过头来,素丽面容上未施粉黛,整张脸惨败灰白得很,只有眼眶与嘴唇是高高红肿起来的。她不可思议地问道:“是昭阳吗?”
“是我,鹿拾姐姐,我来瞧你。”
“是昭阳呐。”鹿拾公主喃喃低语,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昭阳妹妹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