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又是这么一个值得人怜爱的小姑娘,凭着当初自己家族与她的来往交际,便不该舍下小姑娘希冀的眼神,只顾着作自私的盘算。
她微微低叹一声,伸手捧起帕子放在鼻尖轻嗅。
最先冲入鼻腔直达大脑最深处的,强烈的龙涎香与苏合香。待这股馥郁香气稍稍被感官屏蔽后,便突出旖旎兰花、侧柏叶、沉香及细辛的存在。实在不是什么高妙的方子,一味只知道以气味浓重的香饵去压制底下潜藏着的奥秘,若是落在她这样的人眼中,便首先觉察出其中粗糙低劣的伪装。
“殿下从何处得来这帕子?”
“是我自己随身使用的锦帕。”昭阳已有许多长进,她觑着顾平沅端庄温雅的脸色,只觉得对方如常的和煦笑意底下大概还是生出了些许顾虑。
生长在禁宫之中,上一世的人生也断送在禁宫里,昭阳即使再如何天真稚嫩,也曾耳闻宫中那些可怜柔情美人刀、刀刀致人入死境的手段。她甚至立即生出了后悔,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拿这事情来叨扰顾平沅,徒惹后者生出许多烦恼忧思。
“沅姐姐若是觉得为难,不说也是——”她说得又急又快,生怕再晚一些就要惹出祸事。
顾平沅按下情绪,大方坦然地笑道:“无妨。昭阳公主既抬举我,总称我一声沅姐姐,我便不该对此事置之不理。你愿意拿这事情来问我,也意味着你坦荡荡全然信任我。若是我不能全盘托出,倒显得我狭窄心肠,遇事犹疑不决,而违背家族训诫。”
她把帕子递还给昭阳:“我不明白你在何处接触到这香料,你也不必说与我听。这香料方子用得并不高明,可见制香人学识浅陋。其中最关窍的方子,应当是取法著名的安魂平宁香的古谱子,目的在于使人静气安眠,不受嘈杂环境干扰睡梦。但倘若这方子用在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身上,就未免有些过于猛烈了。况且,其中还多加了香气芳菲浓郁的龙涎香、苏合香、侧柏叶、兰花等,像是刻意要掩盖里面的安魂平宁香,所以才引人瞩目疑心。”
“沅姐姐,我明白了。”昭阳截断顾平沅的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她还不明白,那就辜负了自己想要长进的念头。
这帕子就是当日她在潭柘寺偷偷存留下来的。上面沾染的就是那日在房中午睡时,使女点起的沉沉安神香。那时候女使同她说,屋内熏染的是安神洛菊香。两种香料看似都是为了使人安眠不受打搅,可药性猛烈程度却相去甚远。
稍稍动脑子便能理清楚其中缘由。
无非是太后不想让她知道,那日溧阳长公主去过潭柘寺罢了。
谁知她年纪尚小,听闻突发声音便被惊醒了。坐在窗格前觉得屋内沉闷燥热透不过气,她便直接支起窗户,怎料恰巧就遇见了那位正遇离去的溧阳长公主。大概这就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太后巧妙环节相扣,偏偏折毁在了桩桩凑巧变故上,叫她正撞见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