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
清婉雅丽的女子坐在美人榻上,素手支撑额角,云髻峨峨,黛眉含羞,一袭浅雾青衣裙,与玉容相衬,如花似玉,明眸剪水,惹人怜爱。
她的左手拿着枚荷包,缠枝花勾勒双蝶戏,栩栩如生,蝶下还绣了个“墨”字,指腹含粉轻轻抚过,脸蛋羞红,柔情缱绻。
“小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婢女秋月捧着盆已经用过的污水,站在她面前说。
汐今看向她,轻轻点头,“好,辛苦了。”
“不辛苦。”
秋月微微笑,捧着污水要去外面倒掉。
刚踏出门槛,一抬头,顿时心惊,“二小姐!”
在里头的汐今听到婢女的惊呼,忙把荷包揣入袖中。
李明珠携着婢子大摇大摆走进来,服饰华丽逼人,娇艳欲滴的脸上满是目空一切的高傲神色。
“姐姐这处可真是风景独好,出门有梅翩翩绕绕,推窗有鱼戏水绵绵,让妹妹好生嫉妒!”
不知道这个嫡妹妹来做甚,汐今急忙从美人榻上站起来,揪着手帕,惶恐不安,微微笑道。
“都是陌上府随意安排,运气好些罢了。”
李明珠在美人榻上坐下,拉长腔调,格外哀怨。
“妹妹的运气可就不好喽,前边无花无果,只一堆嶙峋怪石,冷硬难看,怜我初次参加大赛,竟落得这般住处,实在可怜生悲。”
说着生悲,但她面上无一丝哀色,双目傲慢如刺。
汐今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面露为难。
李明珠对身旁的婢子使一个眼色,那婢子立马上前。
“大小姐和我们小姐,姐妹情深,一定不忍心看我们小姐落于这般境地,日后王妃娘娘若是知道了,定会伤心落泪,责难我们照顾不周。”
打着亲情牌,又咄咄相逼。
秋月捧着水盆,安静候在一旁,低头悱恻,就你们小姐金贵,难道我们小姐就合该受委屈。
汐今沉吟一会儿,体贴道,“既然如此,妹妹就住在这儿吧,我会同陌上管事打声招呼。秋月,收拾一下,我们去妹妹那儿住。”
李明珠得意含笑,坐在榻上,娇言慢语,“那就多谢姐姐了。”
秋月纵有千般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这二小姐可是嫡女,而她们小姐,只是个庶女。
嫡庶有别。
当年王妃嫁入王府,肚子一年多都没有动静,老夫人才做主抬了姨娘,不过一月,姨娘就怀上汐今小姐,成为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没想到一年半余,王妃终于怀胎,生下嫡女李明珠。不幸的是,大小姐三岁时,姨娘就遇难身亡,独留幼女在王府过活,幸得王爷庇护照料,才在王妃的打压下,磕磕绊绊长大,期间辛苦异常,每每言及,也是一把辛酸泪。
秋月手脚利落,很快收拾完毕。
李明珠主仆俩从头到尾在一边看,还拿了茶水点心来吃,不出声也不帮忙,好像自己已经成了这里的主人。
临出门,李明珠才闲闲开口。
“姐姐,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肖想时墨哥哥,假以时日,他可是会成为你的妹夫。”
狂妄的命令式语气,高高在上,一如既往。
指甲掐进肉里,疼痛袭来,汐今面色不改,柔声道。
“妹妹多虑了。”
出了门,走远些,秋月才忿忿开口。
“二小姐太过分了,奴婢都收拾好了,她还来赶小姐走!”
她怀抱着一个胭脂盒,还背着两个包裹,有些吃力。
“我来。”
汐今拿过胭脂盒,幽幽叹息,明眸黯淡,“谁叫她是嫡,我是庶。”
同是王家儿女,也隔着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嫡,众星捧月一呼百应,庶,卑不足道,也是百应的一员。
她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秋月嗫嚅,“小姐总是委屈自己。”
什么都让,什么都不敢争。
汐今哂笑,“委屈才能求全,好了,别抱怨了,天快黑了,我们速速去整理房间。”
主仆俩加快脚程,很快来到李明珠的厢房。
眼瞧见,厢房外边,山石林立,间有翠竹,围鱼池而生。
秋月一瞧见那鱼池,就嘟囔不平,气不打一处来。
“二小姐怎的撒谎,明明也有鱼池!”
汐今走近两步,痴痴驻望山石林立。
“妹妹喜殊色,活泼多姿,冷硬的山石会不喜欢,也不意外。我倒觉得甚好,水以山为面,水得山而媚;山者,天地之骨也。”
她所心悦之人,不也像这山,虽冷若冰霜,亦有暖骨丛生。
秋月打理房间,看天色渐暗,顺手点亮烛台,暖光流泄。
她撸起袖子,“小姐你先坐会儿,奴婢很快就能布置完。”
汐今把胭脂盒放在桌面,慢慢坐下。
秋月忙进忙出,把柜子床板通通擦拭一遍。
她往隔壁的厢房瞅了几眼,黑灯瞎火,没有动静。
“小姐,好奇怪,隔壁也不知住着谁,现在都没见人来。”
汐今没有在意,“许是耽搁了吧。”
她的手依然捻着那枚荷包,深情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