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脑袋像是裂开了一般,阵阵晕眩使得他就算躺在地上,也觉得四周都在旋转。
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晕眩,贾宁悠悠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
“我这是死了么?”贾宁喃喃道,气若游丝。
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上被方家下人打到的地方,伤口虽然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可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感,令他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钻心的刺痛,令他略显晕眩的神志有了一丝清醒。
“还活着,没死就好。”
“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叹息声。
“来到这里的,基本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去的。”
“就算是能够走出死囚牢,也只是被拖出去砍头。”又有人开口,贾宁在他的语气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浓浓的绝望。
“死囚牢?”贾宁低喃,嘴角浮出一抹苦涩。
死囚牢他有所耳闻。
传闻,被打入死囚牢的,多是在外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的恶人,这些人难以被教化,却又不罪至抄斩,故此金国专门设立了死囚牢来针对这些人。
要么,在死囚牢里熬到死。
要么,有权贵犯事后,借死囚牢里的犯人替自己偿罪。
再或者,就是每当上头征兵时,用死囚牢里面的犯人去充足人数。
当然,这些人并不会因此翻身,他们脸上会被烙上‘罪’字,一旦上了战场,每一次冲锋,这些人最先冲锋陷阵,直至战死沙场为止。
贾宁揉了揉脑袋,这方扬,看来是不想让自己活着出去。
也是,自己倘若死在这里,柱子的死必成定局。
更何况,自己在柱子家中那般辱骂于他,以方家人惯有的方式,自己纵然侥幸活着出去,恐怕也难以立足于渝县。
“倒是惹了个大麻烦。”贾宁摇了摇头,但他并不后悔。
哪怕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前往柱子家,依旧会翻墙进去。
柱子比他大上四岁,二人自小便相识,从小对他照顾有加。
柱子有一手木匠手艺,手工很精细,贾宁经常跟在他屁股后进山伐木。
柱子被活活打死在家里的惨状,清晰的印在贾宁的脑海里。
“方扬杀我邻兄,辱我兄嫂,将我威逼毒打。
勾结官府,颠倒黑白,杀人后不仅逍遥法外,反倒陷我入狱让我背负罪名,白白蒙受不白之冤。”
“我若当真死在这里,恐怕他方扬心里不仅没有愧疚,甚至还洋洋得意。”
“任由这等人在外逍遥自在,我实在不甘心。”
黑夜中,贾宁的眸子隐隐掠出一抹寒芒:“方扬,若我能活着离开此处,决计让你方家付出代价。”
“咳咳。”
忽然,有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贾宁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听声音倒是大概知晓那人所在方位。
“咳咳,咳咳。”
周围人对此,见怪不怪,无人前去查看,就连询问一句的声音都没有。
咳嗽之人的气息开始剧烈的波动,呼吸很粗重,伴着阵阵咳嗽,像是气管里插了一根筷子一般,猛烈呼吸时,有着嘶鸣声。
“你怎么了?没事吧。”贾宁听在耳中有些不忍,开口询问。
没人回答贾宁,粗重的呼吸伴着嘶鸣声,在黑夜里,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喉咙。
贾宁慢慢朝着前面爬去,耳中的嘶鸣声越来越近。
“劝你最好别去。”有人开口道,有些漠然。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贾宁步伐不停。
“随你。”言罢,黑夜中再无声音。
但贾宁隐隐能觉察到,十几道目光正悄然盯着这里,漠然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一条性命在痛苦挣扎中缓缓死去。
终于,贾宁摸到了他的肩膀。
“究竟怎么了?你没事儿吧。”轻拍着他的后背,贾宁询问。
“咳咳。”
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那人猛然转过身子,手指狠狠地抓在贾宁胳膊上,强有力的指骨紧紧地扣着贾宁的手臂,指甲仿佛要在贾宁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才甘心。
“救……我,救……救我……”
吃痛间,贾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忍着没叫出声,不断拍着他的后背:“别激动,慢慢呼吸。”
“救……救我。”
嗓子仿佛被人用手掐住,他说话的声音是硬声挤出来的,若不是贾宁离得近,那求救声恐怕会被粗重的呼吸声给掩盖。
贾宁束手无策,他不会医术,只能用力的拍打那人后背,希望这样可以帮到他。
只不过,手臂却是越来越疼痛,他的指甲隔着衣服,似乎隐隐抓破了自己血肉。
贾宁本能想抽回手臂,可看他这幅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别激动,别激动。”
忍着痛,拍打着他的后背,贾宁环顾四周开口询问:“谁会医术,来帮帮他吧!”
贾宁知道,他们此时都在注视着这里。
可却无人回答贾宁,在黑夜中漠然的望着这一切。
“咳咳。”
咳嗽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呼吸声尖锐了起来,他的手狠狠地抓着贾宁的胳膊,若是有光线,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在他的指甲上隐隐有血迹泛出。
那是贾宁的血。
“啊。”
贾宁惊呼,手臂上骤然加重的剧痛令他下意识抽手,可却没抽出来,被那人紧紧的攥着。
“松手。”
呼吸声愈发的尖锐,而那人的指甲,狠狠地扣着贾宁的手臂。宛若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就算死也绝不松手。
贾宁用力掰他的手,指骨很瘦,但力量却是极大,根本掰不动。
“起开。”贾宁站起身倒退,同时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
啪,那人的双手被贾宁一把拍开,轻松到贾宁都有些无法置信。
咳嗽声停止,尖锐的呼吸声也消失不见,黑夜里,一切归于平静。
贾宁一愣,整个人怔在原地:“死了?”
“死了。”黑暗中,似是回应贾宁,又或者只是自己喃喃自语。
“劝你不要过去,呵,现在懂了吧。”伴着干笑声,有人漠然的说道。
干草哗哗声响起,有人翻过身。
也有人叹息。
但方才却无人前来伸出援手。
似乎,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又或者,对于生命,已经变得漠然。
揉了揉疼痛的手臂,指间传来一抹温热的湿润。
这是被他抓破的地方。
“唉。”
贾宁重新走到他身旁蹲在地上,将他蜷缩的身子放平,手掌在他脸上轻轻抚过。
老人说死不瞑目的人若是到了地狱,下辈子就算投胎都不会投到好人家,让他合眼,兴许会好些吧。
方才那般痛苦,又怎么会安详的闭上眼?
贾宁这般想到。
就在他的手从那人脸上拿开的刹那,贾宁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一股阴风顺着掌心进入他的脑海,随后消失不见。
瞳孔陡然收缩了起来,贾宁忽然晃神。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