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清清雅雅,目光明澈清朗,温卿却完全不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任何的情绪,他突然觉得可怕,这样一个人绝对不是不会隐藏情绪,而是将情绪以最波澜不惊的态度隐藏在最深的那处,而那个深度就算透过她的双眼也丝毫看不出。
“是。”温卿玩笑道,“怕你哪日对我出手,我猝不及防。”
雍黎眉头微挑,“若不是你那个未婚妻,我怕是也想不到你。”
她微微偏头看他,突然道,“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我?”
雍黎随意的一问却让温卿微微有些怔忪,他笑道,“殿下这问题问得奇怪,见过没见过,您自己不知道?”
雍黎随意用袖子掸了掸椅子,撩袍就坐了,“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这八年确实没见过你,要不是黎贞,要不是你今日来见我,我怕是一直都不会注意到义平郡王府,也不会注意到你这么个人。公子莲华?我也是数天之前才听说过。”
“既然我已经出现在公主面前,自然还希望您相信我的诚意。”温卿浅笑如常,伸手握了窗台上的一把雪,“昌王今日也来了。”
雍黎抬头看他,略带疑惑,她是知道黎绍前几天已经进京,但除了正大光明地在朝上出现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是闭门不出,倒是没想过他竟然有这个闲情逸致出现在黎贞这个小小的宴会上。
“黎贞的公主府有些异样,她今日设宴的琼华台结构奇巧精致,表面看来虽无异常,但据我的观察其中奇绝心思非同一般。”温卿微微抬手将随风吹得乱飘的帷幕系好,“黎贞此人,看似高傲雍容,实则偏执狭隘,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辈子的安乐荣华。”
“人家清高娴雅雍容华贵的一个美人儿被你说得这样不堪,你也是真够直白的。”雍黎一向对名声太好的人敬而远之,而对这位在民间有神仙公子之称的温卿,她却一眼就看出这人值得深交,至少合自己的胃口。
“我还是得多谢你的提醒。”雍黎看他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因自己略带调侃的语气有一丝恼意,甚至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些。她继续道,“你今日来见我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把温家绑上了我这条船,无非就是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能够护你温家安然无恙。既然说开了,有些话我也明白告诉你,义平郡王府的势力于我来说不过可有可无,或许我想你的筹码还不止一个温家,但我能答应你的只在我认为可以的范围之内,你若想求得更多,还望你另择他人。”
“卿既然来见公主,怎会不知公主底线?”温卿拱手一揖,道,“公主多虑。”
“但望如此。”雍黎起身,从他身侧走过,到门口时微微弯身拿起刚刚放在墙角的伞,头也不回,道,“你在黎贞府中入席,若从我府里出去难免惹人耳目,我这园中景致虽美,这次也不邀你共赏了,你还从竹林去吧,林中阵法机关还请替我归置好。”
及至晚间,不出雍黎所料,延平宫那边果然送来了消息,韩附北要见她。
雍黎裹了大氅冒雪出门,到延平宫的时候,恰逢守卫换班。绕过主殿,远远看见韩附北在两名守卫的看押下在园中赏雪。
今日韩附北即便只是静静立于亭中,却比那日牢中所见更有积年老将的风采,雍黎走近,打发了那两名守卫,在他身后停住。
韩附北转过身来,看着她,“从前……你母亲过得可好?”
“我是母亲的第三个孩子。”
“是啊,以她的性子,若过得不好想必早已挥袖离开,有怎会为他养育三个子女?”他语声漫漫,有些怅惘。
韩附北伸手引雍黎在亭中坐下,道,“沈慕今日来找过我了。”
雍黎不动声色,安坐不语。
韩附北看着神色平静的雍黎,道,“若不是见着你,我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般像她的人。”
他叹一口气,低低道,“其实这么些年她的容貌早已在我的记忆模糊,而她的风华却一直铭刻在我脑中,而你与她的相似,不在容貌,而在气度。”西施文学xishix
雍黎看着韩附北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叹惋惜而又鄙薄不屑的复杂神色,她不否认他对母亲的那份爱,但这二十多年过去,那份求而不得的爱不过就是执念罢了。她厌弃所有自以为爱着母亲的人,他们只会在事后表现出那所谓的爱和愧悔,而从无一人,能真正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