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所写内容,你看过?妥不妥的,谁说了都不算。”雍黎语气一转,带了几分淡漠,“你送回去,一切后果有我承担。告诉陛下,这道旨意我不接,也不能接。至于如何成全他的帝王威仪,明天我会给一个答复。”
“殿下,您……”宋主事往前一步拦住雍黎,他长揖一礼,“殿下请留步,臣还有一句话替陛下转告您。”
“何事?”
“陛下说,老王爷在乾鄞州,不知道您可知道?”
“乾鄞州?”雍黎皱皱眉,之前得到的消息黎绍也去了乾鄞州,难道乾鄞州真的有与当年之事有着密切关系的人?
“我知道了。”雍黎点点头,“你回去复命吧。”
“回来了?”雍寒山从旁边回廊转出来,看样子是从小厨房过来的,身上隐约带着点小茴香的香气,他招呼雍黎道,“天冷,我做了羊肉锅子,进来陪我吃一点吧?”
“人我打发走了,你放心。”雍黎早知道雍寒山是装病,却没想到他居然做暖锅去了,她也从来不知道他这个父亲居然还会进厨房,虽心内有些惊讶,而面上却未显,她继续道,“我这般正大光明地抗旨,不过是挣得一丝转圜之机让璟王府立于主导。但总归是要给他一个台阶,也给他一个堵住众御史之口的理由。”
“你说的是,不过这件事我已有打算。”他替雍黎拉开一张椅子,忽想到什么,抬头看她一眼,“你直接回来的?今日结果如何,不用进宫复命?”
“有严翮在。”雍黎本想说完话就走,却在看到雍寒山温和的眉眼时,心中一痛。
见雍黎坐下,雍寒山似乎越发放松了些,他细致地替雍黎烫了碗筷,道,“你这两日不进宫也好,我明日上朝,将这件事说清楚。”
“他如今明旨已下,我抗旨换来的这点转圜之机也许还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九锡之礼,双王之封,他说给就给了,几年不见我似乎也看不懂我这个舅舅了。”雍黎执筷慢慢夹了一片冬笋。
“帝王心思难测,从来不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他到底是一国之帝,每出一步都是难以捉摸的帝王心思。你也知道天家没有纯粹的血脉之亲,帝王更没有,他……”
他姓黎,而你到底姓雍。
雍寒山迟疑地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他知道抛弃身份立场,黎缃在雍黎心里的位置,恐怕比他这个父亲更占了一层。
“其实这事由我出面解决最好,不过……”
“我是你父亲!”雍寒山打断雍黎尚未说完的话,他语重心长道,“阿黎,不管你怎么想,我终归是你父亲,为你解决身后的麻烦,护佑你平安顺遂,总是我该为你做的。”
雍黎夹着笋片的筷子停在碟子上方,犹疑片刻,她将那片笋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没有说话,而雍寒山的目光却始终静静笼罩着她,一时屋内只听见暖锅咕嘟沸腾的声音。
她慢吞吞地吃完那片笋,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地对上雍寒山,她问,“当年母亲困于平野,而你当时离她不过两座城池,你……为什么没有带兵去支援?”
她问,“母亲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未曾负她,而当时,你的选择却是为了另一个女子,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字字诛心,雍寒山的脸色渐渐暗淡了下去,良久,他道,“这是我这一生唯一对不住她的地方,阿黎,终有一日,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雍寒山的声音沙哑,雍黎听出了里面深藏的无奈与心痛,她语声微冷,“你何需向我解释……”
“王爷,蒋美人求见,说是您允了的。”
雍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小厮的请示声打断。
雍寒山看着雍黎越发冷淡下来的神色,恼怒的呵斥退了门外的小厮。他知道雍黎的性子,这么些年府里进来的那几个女人,她从来没有问过什么,但不代表她会愿意看见那些个女人,特别是在谈到她母亲的时候。
“你果然不需要给我解释。”雍黎搁下碗筷,碗筷与桌面相击发出不大的声响,她站起身,盯着雍寒山冷冷笑道,“不打扰王爷了,凤归告退!”
“阿黎。”雍寒山忙唤住她,“那日在平皋我和你说的话,是诺言。即便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母亲?阿黎,我这一生都只有你母亲一人。”
“这些话,你不必跟我说。苍天在上,母亲神灵有知,你若无愧,何须我多说什么?”雍黎这般说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是在等一个解释的。
未等雍寒山说什么,她从袖囊里摸出一则条陈按在桌上,“这个,明天请父王上朝代我呈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