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灵山是雍氏停灵之所,雍氏嫡系故后都葬于此处,山顶亦有家庙安放灵位。而目前为止最后葬于此处的是雍寒山与黎缨络的一子一女,是雍黎的长兄长姐,曾经的璟王世子雍青阳和安阳郡主雍明月。
当年雍青阳与雍明月同逝于北境战场,遗骨被寻回之后便被葬在此处。雍黎每一年也都会抽时间来将灵山看看,她印象里长姐是温和清傲的女将风度,而兄长流于表面的却是一贯尔雅高华。
如今八年已过,她却仍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寒雪红梅中长姐凌冽剑意里透出的舒散清华,也记得雨夜檐下兄长平和疏阔的琴声中透出的金戈杀伐。
最是人间留不住,这样一对天之骄子,终还是被天所收。
雍黎没有在将灵山停留太久,为他二人灵前添了三柱清香便启程往华阳去了。她知道哥哥姐姐的骄傲,不是永享庙堂,不是灵位上的追封,而是曾经如母亲一般为上璋百姓洒了满腔热血。她也知道长兄长姐并不希望自己沉于旧事,不得自拔,知道他们对自己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在地活着。
雍黎从将灵山直接经明州去华阳,并未再返回平皋,说起来华阳府离平皋不过就隔了一个明州,不过两三日的路程。她这两年都住在华阳,从前的华阳行宫,现在的华阳府,如今算来也就雍黎一个主子,甚至比之璟王府还要冷清许多。
华阳府门前,雍黎一掀车帘就看见珍娘带着人等在外面,见她下来忙就迎了过来,雍黎心下一暖,眼角已带了笑意。
“马车高,殿下小心些,别摔着。”珍娘扶着车辕,小心地接了雍黎下来。
一身素衣的珍娘头发微微挽起,发间只简单簪两支朴素的珠花,她的面容普通,而面对雍黎时笑意却极为温和,一举一行皆有大家女子的从容风范。
她曾是华阳长公主身边司剑的侍女,华阳长公主每次出征她都会随侍,当年那件事后,她伤了心肺一身功夫尽失,雍黎便把她安置在华阳府。
雍黎虚虚搭握着珍娘的手腕,虽面上还是平常对人的疏冷神色,但显然比对雍寒山要亲近许多,“外面寒凉,何劳你亲自出来接我。”
“我没事,就等着您回来。之前听说殿下受伤,如今可好了?”珍娘细致地给雍黎拉好有些松垂的披风,殷殷询问。
“有崇先生在,没有大碍。”雍黎看了眼打扫装点地尤为隆重的府门,握了握珍娘的袖子,笑道,“今日风大,快进去吧。”
华阳府虽是帝王行宫建制,但并无太过的富丽堂皇气象,而景致排布颇有章法,很有北地疏阔气象。
华阳军从年初开始编制整改几本已经步入正轨,雍黎此次回来倒也不是专为华阳军,这次承旨回京,估计每个三两年回不来,华阳府内一应大小事务,人员安排总得有她过目之后才能妥善处置。
进了内院,雍黎让珍娘先回去休息,自己却往府里最北边的一处荒无人烟的院落去了。在赫赫煌煌檐宇重重的华阳府内,这样一处掩在竹林子里的院子显得尤其不起眼。
雍黎在这小院歪斜腐朽爬满藤蔓的门前站了站,透过歪斜的门缝能看到院子里的另一番景象。不大的院子分门别类地种了数十种草药,许是侍弄的人花了不少功夫,那些草药长势葳蕤茂盛,连空气中也带了淡淡的药香。
站了良久,雍黎伸手轻轻推了推门,腐朽的大门缠着藤蔓便倒了下去,压坏了墙下的两盆忍冬。
雍黎颇为可惜地看了眼那两盆忍冬,然后不甚在意地踏了上去。大门离院子里的主屋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雍黎还未走到檐下,便听到屋内有男子清朗温润的声音,“我以为朽门青藤是腐朽中见生机,也算是自成一景,殿下今日这动作还真大了点。”
雍黎没有说话,只是抬眼便见得那男子从里面打开了门,灰蓝色泛白的衣色一瞬间被阳光照着,有些灼灼地刺目,尤为晃眼。
那男子脚上耷拉着木屐子,闲闲散散地披着头发,眉眼间有种清和大气的绝美,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还握着几枝晒干的叫不上名字来的药材。爱倍多书城a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