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陀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跳动不息的火焰黑红交织，热浪肆虐。天火所过之处，尸体尽数化为灰烬，数十万死魂不分敌我，全无往生。无声的怨念浓重的似有了实体，环绕在明华身边经久不散，神之衣的自净之力如同虚设。

被柳仁割裂的衣服早已回复如初，伤口处鲜血却未凝结，金色的血液染上红衣并不显眼，只看得出一点湿意。笼罩在明华周身的灰茫茫的怨气，污染着神的纯净气息。

阿难陀低念了一句佛号，将手中的金色莲盏抛到明华面前。

明华从数十万亡灵的嘶吼声中回过神来，看着阿难陀那颗锃亮的脑袋，下意识蹦出一句：“秃驴？”

梵境中正在讲法的佛祖顿时一噎，屈指弹飞了肩头的青铜灵蝶：“你都教了些什么？”

“咳咳，我可是一直装得文绉绉的，大概、大概是说漏嘴了，嘿嘿嘿……”

这般无礼的叫法，阿难陀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施礼之后开口道：“贫僧乃佛祖坐下弟子，阿难陀。”

“佛门梵境，极乐西天？”

“然也。听闻神尊出世，佛祖特命弟子送来代步金莲。神尊闲时若有雅致游览西天，梵境恭迎神尊大驾。”

明华默而不语，审视片刻后一脚踏上金莲。金莲在他脚下化作红莲，与身上红衣浑然相衬。火焰豁然腾起，迅速吞噬了缠身的怨气，红色被黑色完全掩盖，黑色火海激荡，温度更甚。

一粒佛珠悄然的自莲中窜出，钻入明华额间的天地之卵，除了明华和阿难陀，在场之人皆未察觉。异物入侵的瞬间，明华猛然抬头望向阿难陀，手心里火光凝了又散。却见阿难陀面色平和毫无波澜，终是松了拳头。

“此间事了，本尊自会去的。”

“如此，恭候。”阿难陀得到回答便就此离去。

“西天梵境有一帮神神叨叨的秃驴，以后看到光头的，基本就是秃驴没跑了。他们啊，满口佛法，最是啰嗦。”

这和背穹所形容的有些出入啊，走得这般干脆？

然而此刻明华无暇去细究这些琐事，胸口强压下去的伤势再次复发，痛得明华眉头紧皱。

柳仁幽暗的灵力如蛇狡猾，在经脉中钻来钻去。虽被体内灵力不断消耗着，未曾损伤他的根基，但这般折腾着实让他痛苦不已，待吐出口瘀血来方才舒服许多。

左右战事已息，剩下的事也无处着力，他便催动脚下红莲找赤火去了。

战前便避得远远的天帝硬生生偏开瞪着明华背影的视线，望着烧成一片火海的九霄殿，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明华，我此生与你不共戴天！

“还不滚去天河打水来！”他强压着心中怒气，勉力维持着身为一界之主的风度。

却听到有人惊呼:“草？那儿有一株草！”

天帝顺着那仙侍指的方向细瞧，确然是看见一株碧草在火海中越长越高，似无惧火烧。

“草又不会跑！先去打水！”

打水速度不够快，天帝干脆下令挖了一条沟渠来，直接引水入殿。

天火虽然被扑灭了，但废墟一般的九霄殿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完全无法再使用了。

清理废墟并在废墟上重建宫殿是个繁杂且庞大的工程，所以大伤元气的仙界干脆放弃了九霄殿，重选宝地另修了朝堂。

不过那是后话。

现在，天帝正围着那株草打转。

这株草如今已有一人之高，叶片纤长，叶茎碧绿，无丝毫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