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范二花子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他一夜未眠,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狗肉与叫花鸡。
杨朝军果然在天微亮之时便来到了范二花子的茅屋。
“看来你已有了决定。”看到桌上的肉食,他笑了笑,又道:“这两盘肉里已下了毒?”
范二花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杨朝军走到桌前,从狗肉与鸡肉上各撕下一小块,随手丢到屋外——果然没过几息时间,便有几只耗子闻着味儿寻了过来。
没有人能拒绝范二花子做的肉食,何况是耗子?这几只耗子只吃了没到半盏茶的功夫,本是精神奕奕,却忽地四脚一挺,接着便七窍流血身亡了。
杨朝军抚掌道:“你果真下了毒。”
范二花子哼了一声。
杨朝军道:“今晚你要将他们带去范府的后院用食。”
范二花子问道:“这是为何?”
杨朝军道:“因为我也会潜入范府,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吃下这些肉,也要确保你不会私下警示他们。”
范二花子冷冷道:“你不相信我?”
“只要此事一成,我便会相信你。”杨朝军道:“只是你这毒未免发作得慢了些。”
“夏逸虽是我的朋友,但傅潇并不是,夏逸或许不会防我,但傅潇却未必。”范二花子道:“我这毒虽慢了些,却极难被查觉,又有这肉食的香味儿盖着,任谁也察觉不到。”
“不错,还是你小心谨慎。”杨朝军笑道:“待事成之后,我必会上报你的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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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逸是一个酒徒,也是一个食客。他曾去过府南城的万食楼,尝过食神蒋绍文的手艺。那是他出生至今尝过最美味的佳肴,但他仍不得不承认若是比较做叫花鸡与狗肉的手艺,范二花子远胜过蒋绍文。如今他虽然避难于范府,但也不是全无好事,至少他可以天天都吃着范二花子亲手做的狗肉与叫花鸡——某种意义上来说,夏逸实在有着不合时宜的乐观。
可惜事与愿违,范二花子夏逸一样是个懒鬼,这几日来他居然只有第一天带了狗肉与叫花鸡来。
躲避在范府的日子百无聊赖,也只有傍晚用餐的时间值得夏逸期待。转眼间,已到了傍晚,今日范二花子竟然带着狗肉与叫花鸡来了。
夏逸的鼻子很灵,他已闻出今晚的肉比以往范二花子请他吃的更香,而且范二花子今晚居然提了一坛好酒过来。
“我实在有些怀念待在京城的日子。”夏逸不由感叹道:“坐在须尽欢的天台对月饮酒真乃一件快事。”他看了看四边的书架,又道:“可惜如今虽有美酒佳肴,却只得闷在这书房内。”
范二花子笑道:“有理,喝酒吃肉自是要露天才畅快!”
范府的后花园已多年未修,与其说是大宅院的后花园,不如说更像是山野间多了一座凉亭。
夏逸道:“此地真是妙,我虽身在城中,但每吸一口气都像是正置身于山林之中。”
范二花子瞪着他,说道:“你是道我怠慢不周么?”
夏逸笑道:“难得你也会有自知之明,我空时必会亲自酿一坛好酒奖励你。”
范二花子哼道:“这话我早已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我还会信你这懒鬼的胡话么?”
傅潇道:“今日种种皆因我与舒舒二人,还累及范兄,大恩实难言谢……我敬范兄一杯!”他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便要饮下。
夏逸忽然道:“这酒喝不得。”
傅潇道:“喝不得?”
范二花子道:“不错,这酒喝不得,岂能空腹喝酒?总该先吃些狗肉垫肚子。”
夏逸又道:“这肉也吃不得。”
范二花子道:“肉也吃不得?”
傅潇动容道:“这酒肉里有毒?”
夏逸盯着范二花子,说道:“有毒。”
范二花子放声大笑,随即撕下一大块狗肉,又撕下一只鸡腿,他一边大笑一边将肉胡乱地塞入口中,接着他便捧起酒坛子狂饮数口,直到将肉全咽下腹中,他才止住笑声:“有毒?谁中了毒?”
夏逸道:“你。”
范二花子道:“我中了毒?”
夏逸道:“倘若我们吃下这些肉便也与你一样要中毒了。”
范二花子道:“什么毒?”
夏逸道:“一种再也不愿吃其他人做的狗肉与鸡肉的毒。”
范二花子瞪大了眼睛,他喘了一大口气才说道:“你……你的玩笑果然和你一样混蛋。”
夏逸笑道:“我确是个混蛋,你是混蛋的朋友,你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