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合远原本是打定了心思,送行之行是不带昱祺去的。
哪怕是小人儿每日守在府门前,一见爹爹落轿便冲过来,甚至难得大方,把花生粘都分享了整整一半,虽然每次都是舍不得的要掉眼泪。
那也想好了,绝不可带她去。
可哪里想到,小丫鬟神通广大,硬是一纸状告到了郡主那里去,今日一下朝,裕肃王拦住自己,神情也是哭笑不得,说是郡主要他带话来,送行那日定要见祺儿。
同是天下为父心。
常合远看着裕肃王,那一副也是被女儿磨到不可开交的神情,只好答应了下来。
昱祺听闻消息,激动地全府上蹿下跳,甚至连去看常悦翘都险些忘记了,又是急的夜不成寐地等了又等,这才到了送行那日。
使团走的急,连宫宴都辞掉了,只说在城楼上一别即可。皇上也没有阻拦,当然也没有要去,只命了祁修伽“需威国体亦甚恤重”。
银红色斗纹苏绸洋线刺锦上添花裙,又乖乖地梳了双髻头,别上对和田撒金玉的斗珠坠,还在手腕上又佩了对平安如意银镯,小酒窝一陷,连常怀舒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句,常府的小姐各个拔尖,可要说这般怜爱娇憨之态,哪有人可夺昱祺半点光彩?
饶是如此,仍忍不住多嘱咐几句。
昱祺未等他教训完,便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地钻进马车里。
不多时,便听到一阵铃铃的笑声,连帘子都无需掀开,除了常怜珠又能是何人?
想到常悦翘,昱祺拼命忍住要吵一架的念头,万般嫌恶地瞥了一眼。这次常怜珠倒是没有为难,也钻进自己的马车里,常怀南隔着人群,悄悄对昱祺挤了挤眼睛。
昱祺笑地明媚。
马车行了片刻,便停在城门下了。辰音与莹罗都没有随来,昱祺干脆也不等下人来扶,小短腿努了努力,便一步跳了下来。
城墙高耸,经年累月的风吹已让城门的红漆有些褪色,有几处还有些斑驳脱落,可就算如此,仍然是一股凛凛威风,更不要提一早就部署周全的侍卫们,有条不紊地站成两列。
从未如此认真地打量过这道大门,昱祺不禁看得有些愣神。
“走呀。”
常怀南从马上翻下,走到昱祺身边。微风将他的长衫吹地有些飘荡,配上那双扰人心绪的丹凤长眸,昱祺道想起戏文里那些翩翩公子,笑意溶进了几多温良,直看的人无法转头。
“怎么?来了又不想爬城楼么。”常怀南哪知道妹妹想了些什么,看她站着不动,便直接想到了如此。城墙高耸,又没有常家的丫鬟在,昱祺这个小懒猫,自然是会心生烦闷吧。
伸了伸手,轻轻揪住小姑娘的后脖颈,将她往城楼上推了去。
兄妹俩一歪一斜走上城楼时,便见一行人已是跪了一地。
“参见太子。”
人声如雷。
“起来起来。”祁修伽的声音清朗,挥了挥手。
昱祺起身,大眼睛悄悄望了一下。
祁修伽一身金色绣飞龙袍,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地惊人。而他身边站着的却不是郡主,而是同样耀眼的吴绛黎,昱祺本以为,如此正式的场合里,金色皇室御赐的颜色,却见她也是一身浅金襦裙披帛纱。吴绛黎的五官何其美艳,又是站在祁修伽身边,恍惚她才是太子的正妃,此刻只是与夫君一起,出席个稀松平常的礼仪。
转头看了看常怜珠,她精挑细选的那件薄缥蓝轻染珍珠白衫,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恶人终须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