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下,秦宛月坐在妆台前,眼睫低垂,一下下梳着头发。红衣铺好被褥,掩唇打个呵欠,道:“今日郡主必定乏了,奴婢听人说,下棋最费脑子,比做活都累呢。”她说着,望一眼秦宛月,笑道:“不过下晌那会儿我看你走最后那步时,公主都惊啦,就连太子殿下都有失神,郡主果然厉害,连弈棋都会!”
“这有什么,你若喜欢,我教你啊。”秦宛月柔笑着,起身脱去外袍,红衣接过仔细搭在衣架上,摇头笑道:
“奴婢脑子笨得很,只怕学不来,再说奴婢学那些做什么呢?”
“红衣,我晓得你也想读书识字的。”秦宛月轻轻坐下,眸光温润看着红衣道:“这么多年了,你这点心思我总能看得出来。你若想,我教你便是,哪朝哪代,也没有不许丫环识字的规矩。”
红衣一愣,旋即双眸亮起,重重点头笑道:“奴婢能得郡主亲自教授,只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例,奴婢可得好好儿学呢!”说着扶她躺下,待要熄灯,却听秦宛月问:
“红衣,我那荷包呢?”
红衣诧异回眸,寻思一刻,恍然道:“哦,那荷包啊?!”她忙在妆台上翻拣一阵,寻出一只陈旧的荷包递给秦宛月,信口自语:“方才想着铺完床就放回去,竟浑忘了……”秦宛月从脖颈处摘下一枚玉玦,小心收入荷包,塞在枕下,红衣瞧着不由问道:“郡主,我看别人都是把玉佩挂在腰上的,您为何总是当项圈戴,还贴身收在衣服里面?平常倒也罢了,这隆冬三月,贴心戴一枚玉,不冷么?”
“不冷啊……”秦宛月轻声道,手指在枕头边轻轻摩挲着。“捂热了,就不冷了。”她抬眸看看满眼不解的红衣,笑道:“总怕挂在外面不留神给摔了,贴身戴着,我安心。”
“是啊,你阿娘遗物,自然要小心保管。”红衣说着欠身放下帘钩,“时候不早了,郡主快歇息吧。”
烟花较之初上灯时少了许多,间或有一两朵绽开,点点光芒投射在淡青窗纱上。屋里烛灯依次灭掉,待红衣退出回去西房,室内再无声息。床幕放下半楹,隔着月白纱帐看去,秦宛月的睡颜比白昼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清冷。月色入户,照得窗前如雪价白,正是暗夜朦胧之时,床上人却突然直坐起来,静谧中只闻她的低喘。自从除夕落水后,这是第几次梦见那个人?她又在床上坐了一忽儿,旋身下地,从衣架上扯过一件外袍披好,悄悄推门而出。
她呆呆立在前阶上,凝望着稀疏枝条间圆白孤单的一轮皓月,眼前恍惚浮现出那枚玉玦。她垂眸摊开掌心露出那只荷包,扯开系带,玉玦随之显现。月光下,玉面、蛇眼,白的如霜,红的似血,蛇眼射出森冷的寒光,像极了那人。
祸根的开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