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云娇姑娘的伴舞们一退场,便有数个龟公推着数面大鼓上台,排面甚大。
不多时,一阵由琴声模仿作战前擂鼓三通的声音响起,叫原本沸腾的场面骤然静下。在众人恍惚的当口,一面面码着的大鼓后一帷幕缓缓拉开,抚琴的,便是这阵子风靡炎城招惹诸多谈资的芍药姑娘。
不叫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那芍药姑娘伏低肩部,手指抚催,由慢而快,用琴声频催出强而有力的鼓点,震撼人心。
有知晓者喟叹到:“竟是兰陵王入阵曲!如此技艺,妙哉!妙哉啊!”
原此等曲目,合该并锣鼓唢呐海螺等乐器唱和,渲染出威武雄壮的声势,但这芍药姑娘竟只用古琴技法更迭,便也奏出了节奏紧迫富有气势的效果。
渐渐的,场上适才还沉浸于舞娘腰肢舞动的男子们,竟被芍药一曲带动起男儿忠君报国的情绪中,整个场面开始亢奋起来。
入阵曲共分四个部分,芍药适才左手紧按琴弦,右手飞快地用吟、滑手法奏出强有力的轮音,低八度的音节将作战时将士蓄势待发的力量表现得酣畅淋漓。
芍药奏得忘我,一片白茫中火红色衣裙随风飘扬,视觉与听觉的交融让在场男人个个紧篡着拳头挥舞,热血澎湃。
一曲,彰显了芍药琴技的高超,全然没有女子奏军乐的优柔寡断,红裙与白茫中飘舞间,众人俨然在这琴声的抑扬顿挫、错落有致间,看见了威风凛凛斩敌刀下的将军,两军对垒、血腥厮杀、号角齐鸣、告捷归来的情景也皆似历历在目。
与此同时,亦将全场气氛全都调拨到高潮处。
珍馐阁视野最佳的那一列厢房中,等着楚霓声音已然许久的那几位男子,皆被楚霓今夜这一曲震撼得连杯中酒水都忘了饮,心中无不在豪情万丈的同时,柔情充盈胸臆。
曲终,芍药姑娘纤手一扬,抚出最后一个弹音,宣告一曲完毕,一旁候着的吹螺号的乐师也掐准了点,深深憋了一口气,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全场这才爆发了今夜最盛大的沸腾景象!
但是场上的节目还未终结。
芍药姑娘乘胜追击,一个点地跃起,以着腾飞的姿势甩开了烟罗衣袂,披帛大抵是进行了改制,经芍药一甩,竟能在场上的锣鼓上击打出声。
后头还藏着一乐曲班子,便是为着芍药抚琴后的舞曲服务的,此厢奏的是将军令。
芍药姑娘一改此前给众人的形象,伴着将军令一曲的舞蹈强劲有力,纤纤玉足,并时而扬起时而甩击于鼓面的披帛,让台下观赏的众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紧随芍药身影而动,有些竟热泪盈眶,众人口中呼喊赞美亦是源源不绝。
场下的呼喊的声音俨然分成了两派,一是高赞“好!妙!美哉!”,一是被震撼得口干舌燥只得下意识高呼“芍药”二字。
众人沉醉欲芍药的表演间,一支军装打扮的队伍整齐地朝春夕街这处而来,而后又有身穿各个高门贵府护卫装扮的人,快速奔现观赏评花榜盛宴视野极佳的酒肆茶馆花楼中,寻找自家的家主报信。
舞曲临到终结,芍药选择了有始有终,以一个腾飞而起的姿态扬手,将披帛甩向两侧的鼓面,两下敲击同时落下,以高声“咚!”的一响,昭示终结。
叫人意想不到之处,在芍药姑娘喘息着以后背侧脸姿势示众的同时,那高高竖起的评花榜台子背板,竟瞬间起了熊熊烈火,将这遍地雪景衬得更加瞩目明艳。
适才两首曲子实在震撼非常,叫众人瞬间竟没想到是不是生了变故,还就着心中剩余的兴奋以为这是花楼在搞噱头,故意整出来的场面。
却是楚霓瞬间察觉生变,赶忙远离了舞台朝安全处奔去,恰好迎上被秦肴冽派下来接应的戚贰,跟着他朝秦肴冽所在处去。
火,越烧越烈,滚滚的热浪伴着来势汹汹的火舌朝看台处卷去。
海棠举着火把从台幕后头走了出来,原本白净的脸上沾了灰,神情有些涣散,行走间的姿态有些疯疯癫癫。
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忽而又尖叫高喊:“贱人!都是贱人!拓枝舞是我的!花魁也是我的!……”
众人见此,这才恍然,那滔天火势竟是人为蓄意的!
这下好了,原本七月那时的变动本就死伤惨重,这才时隔不过小半年,又来,本来还激情亢奋的场面又乱了起来。
好在,今夜北地狼烟起,招致多方关注,宫门口当值最先得到消息的也当机立断通知了五城兵司马,火速派遣了人手赶来春夕街这处阻断评花榜的盛宴,恰逢大火,也是赶巧了。
若是边关遭受敌袭,而都城却好死不死彻夜狂欢,那待上头的怪罪下来,一定得有许多人遭殃。
于是,海棠自被负心汉骗光家当回到春夕街后的最后一次亮相,便因被五城兵马司总卫斩杀于刀下而宣告完结。
五城兵司马的人手维持秩序得及时,又恰逢来报信的各贵府护卫帮了把手,踩踏还是有的,倒是不严重,少了评花的环节,便草草结束了这龙头鼠尾的评花榜盛宴。
事不关己事事休,既节目一看,人祸也及时止损,自命不凡的风流人士们也就都如鹌鹑一般,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楚霓跟着戚贰穿越人潮,气喘吁吁地跑到秦肴冽所在之处,便见秦肴冽听完了禀报眉头紧蹙。
见脸色绯红跑来,这才勉强地对她露出一个笑意不是甚多的笑颜。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楚霓问道。
“没事,不过大抵我又得先离开一段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