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就是真正的郑无时,被郑无止赶尽杀绝,逼到了风陵渡,如今归来复仇,想要彻彻底底夺走他的身份,占有他的一切!”霍存狠辣精准地说出猜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何评定呢……”郑无止举着扇子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面容,扇面轻轻敲着挺翘的鼻子,一双桃花眼,潋滟水波一时失却了颠倒众生的媚颜色,泛起的涟漪中写满了沧桑。
“不论二者哪一个是真相,你都需要借助于朕,不是吗?”霍存歪了歪头,望向郑无止,右手用力地、紧紧地扶上他的肩膀,眼神很坚定,好像在说不会抛弃他。
“无论哪一个才是你,似乎都足以让我心疼……”霍存腹诽道。
“朕带你回宫。做朕的爱妃,好吗?”霍存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对于郑无止来说,有抚慰伤痛的魔力。
只是,她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脑海中似乎浮现了宗继回首而笑的容颜,忽而又变成了她功课不佳时故作严肃的样子。
她的手向前方的虚空中一抓,低低呢喃道:“太傅……”
此刻郑无止已经不像刚才一样沉浸在悲伤中了,他刚刚为霍存的哪怕一点点情谊而偷偷欣喜,可是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另一个人让她如此失魂落魄,那是当朝太傅宗继啊,他郑无止的,亲姑表兄!
一路快马,霍存一行人一个多月间走过的城池距离不过一昼夜的时间也就赶回京城去了。宗继这一两个月没见霍存,似乎是他十六岁高中榜首、封侯拜官,同时也是霍存换了无数个师傅也管不住,最后在八岁时拜他为王太傅,赵缜为王太师之后,整整八年间,最长最长的别离了……
不过,他也已经等了赵缜足足七年了,所以再漫长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也从来不会算是什么跨不过去的坎儿、大不了的事儿。只是,他的的确确放心不下霍存一个小丫头。尽管年岁渐长,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有了帝王该有的端庄威严,只是在他眼里,霍存永远是小他八岁,迷迷糊糊晕头转向,需要他尽心尽力照顾教导的小孩子。
不知没有他管束的这几十天,她……如何,可还过的习惯?有没有,有没有什么空落落的感觉?就像他近日里心里难以拂去的空落感。不过他认定这种感觉无关情爱,只是习惯。
宗继站在京城南门的城墙上,迎风而立,衣袍猎猎作响,墨发没有规规矩矩地全部束在头顶,而是散下一半,在风中肆意地飞舞,就像他不得不承认存在的,长久相伴而蹴然分别带来的不适感,带来的疯狂蔓延的牵挂与思念……
宗继望着城外她即将归来的方向,快要西落下的斜阳将暖暖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清朗的眸子伴随着幽微难明的落寞,倒映出温暖的光芒。
归来时,城门已经下钥了些许时候,霍存掀开帘子出示令牌时余光瞥见了城墙上高立的宗继,第一眼还有些不敢相信太傅居然会在外城等她、接她,抬起头去正经望了一眼,宗继也望向了她的所在,并不是眼花幻觉。
她蓦地想起马车里同坐的郑无止,那么,太傅一定也见到了郑无止了吧?不知怎的,霍存有些心虚。不过,一开始她打定主意带郑无止回来,不就想到了太傅一定会知道,存心想看一看他的反应么,无非早一点晚一点,现在就看见,有什么大不了。
她看着宗继仍站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动身,负手走了下来。太傅挺拔的身躯、微颔的首、神情雅正少笑的侧脸、坚毅但仍然温和的轮廓,在曲折的石楼梯间穿行,有女墙与垛口的遮挡,时隐时现,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