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波的街鼓声急促的响着,平康坊的坊门准时落下,宽敞的街道之上变得空无一人。而坊内的小区里精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歌姬悦耳动人的歌声,穿透厚厚的墙壁,回荡在月光下的街道里,吸引了巡逻的武侯的注意力,令他们的脚步都比之前缓慢上许多。
连年大旱的山东,今年并没有比往年多下几滴雨。颗粒无收的灾民无奈之下背井离乡。沦为乞丐外出讨生活,身为都城的长安,灾民倒是没有其他地方多,但宽敞的街道上,出现几个与周围繁华极不相称,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灾民,也成了习以为常的事。这些人居无定所,只能徘徊在在街头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倒霉的碰上负责巡逻的武侯,还有可能会被抓进牢子里,总之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在牢子里蹲上个七天八天也是常有的事。却是屡禁不止,毕竟在灾民眼里看来,不过是一顿皮肉之苦,进去一趟。七八天内吃食无忧也是划算。
一时间长安府的牢里人满为患,大多数都是来牢里想要换口便宜饭吃的灾民。令掌管这方面事务的官员颇为头疼,但没几天这问题就解决了,听说是有灾民因为犯了宵禁而被武侯给活活打死了,几口饭和自己的小命孰轻孰重,灾民们还是能算清的。那灾民死的地方就在周行首赁下的院子的正门外面。一大早起来就看到自己门口多了那么一大滩血,恶心的周行首几天没吃下去饭,嫌门口见了血晦气,好几天都没有开门迎客。
不知内情的钟灵,照往常一样准时来上工的时候,闻到这股浓厚的血腥味。问起正在拿着竹叶蘸浓盐水扫地的仆役,才知道发生了这档子事,看着手臂上比昨天又上涨不少的数字,总有种错觉那最后一行上的“一”字,金色的橫杠周围沾染了一圈的血红。
周行首还请了几个道士在门口做了场法事,钟灵站在众人身后,看着缕缕青烟飘摇直上,那滩血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在自己忘记这件事之前,钟灵把每天还给书生两贯钱改成一贯,将剩下的所有钱都捐个某个香火鼎盛的道观,这两天一直都有在施粥。导致钟灵这两天数起钱的正确性都高了许多,她留给自己的铜板也就够买两个胡饼的。
“杨柳回塘,
鸳鸯别浦,
绿萍涨断莲舟路。
断无蜂蝶慕幽香,
红衣脱尽芳心哭。
返照回潮,
行云带雨,
依依似与骚人语:
当年不肯嫁春风,
无端却被秋风误。”
一曲作罢,周行首却变了脸色,尤其是歌姬唱到那一句“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还摔了酒杯,不得不下去休息。
这首“芳心苦”是宴上的一名客人刚才指名要唱的,是首少有人听闻的新词,歌姬也不过是听过一两遍,磕磕绊绊的唱下来,原本还很热闹的宴会就有些冷场了,若是有那会活跃气氛的人,在中间调节一下,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偏偏最擅长这事的周行首面色铁青的走了,千金一席的秋露宴吃起来也觉得乏味不堪。
好在虽然情绪不佳,但是周行首的生意还是要做的,她自己是没法上场了。便将自己的杀手锏给请出来了,要知道周行首之所以能在这平康坊立住脚,除了她家独有的秋露宴之外。靠的还是美人才色,周行首家的孙都知可是长安城一流的名妓。若是寻常,就算撒出去大笔钱,都不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今日还是周行首知道自己失态理亏,不得不请孙都知前来救场。
轻微的配饰相撞的声音由远至今传来,一代名妓登场,环绕在她身边的侍婢,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还要多上几个。做着时下最流行的妆容打扮,一举一动说不上的风情万种。
见孙都知驾到,宴上的气氛为之一变,重新奏乐开宴,又是几轮推杯换盏下来。宴上的气氛总算是热闹了起来,纵使是有美人相伴,还有人觉得不够,只说这样喝起酒来没有趣味。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下来,算算人数足够,便行起了酒令。旁边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骰子之类的行乐器物端了上来。孙都知手拿一面红通通的小旗子,轻轻一举衣袖落下,露出藕般的雪臂,宴上不少人的眼都因为这不经意露出的美景给看呆了。直到孙都知开口说话的时候,才重新回转了心神,听她信心的讲解规则。
玩酒令用不着乐队伴乐,几个人在一旁偷起懒来。明明屋子里吵闹的很,但这声音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钟灵捧着她那口铜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