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凛咬牙切齿，璀星以为他是冷的，问他：“贵人，那边御河上有贤妃的船，您要不要先去暖和一下，顺道拜会拜会贤妃娘娘？”

虞凛向御河上看去，停着一艘轻巧的画舫，里头传来吟诵之声，想是有人。

贤妃，江贤妃？她是临川江家的女儿，生下了皇长子。虞凛和她也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是在她嫁给虞清晏之前，在临川。

北地的烽火终是烧着了南国，江南沦陷的那天，正是人间四月、芳菲零落。

虞凛虞凇在临川练兵，破开临川城门的正是中州作乱的义军。珩陵没能守住，义军一路下江南，入临川。山明水秀的临川城兵荒马乱，虞凇他们带着的江南军和义军直接在城里头开了战，踏碎了小桥流水，打破了园林深深。

江氏一族是临川第一世家，历代出大儒；江氏的万卷阁有不计其数的孤本珍品，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

虞凇确实守住了临川，沈宝光也不愧为江南总兵，整个江南大半都挡住了义军。江南未破，义军就进不去岭南、巴蜀，只要这两地不生出内乱，南国就依旧是大燕的南国。

可江南已经不是江南人家的江南了。江南人死伤惨重，江南不少人没了家。

虞凛是亲眼看着万卷阁被大火吞没的。他带着的那支小队，没和义军正面作战，而是围杀散兵。有十多个散兵逃进了江家的文心园，园子正中就是赫赫有名的万卷阁，虞凛带人进去搜，这些散兵就在下面偷偷放火。虞凛从三层楼上跳进了浣笔池，游到岸边，万卷阁的火光已经映照得浣笔池红光粼粼。

江氏一族的人聚在宗祠，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看着虞凛。

“我是……江慎江守德先生的学生，我爹是晋王，他娶了你们江氏大儒丰亭先生的女儿为侧妃……”

万卷阁烧了，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晋王府请的先生，给自己开蒙的老师是江家的才子江慎，自己受恩于江家，更有愧于江家。虞凛觉得说再多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们……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虞凛满脸真诚的看着他们。

“不必了。”一个头戴方巾，身着直裰的男子说道。他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神色悲伤，却没有哭出来。那男子说：“文心园是江氏历代所居，临川也未曾沦陷，尚不至于要举家避难。”

虞凛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他出了祠堂，外头还能看见万卷阁的火光。

跑进来的十几个散兵被抓了一半，杀了一半。被抓住的那七八个人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刀，只等虞凛一声令下便要人头落地。

“这些人带回去也是要杀的，而且麻烦。”唐玉说，“六爷，不如现在……”

“别……”虞凛下意识地阻止了，那小姑娘悲伤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而后又摇摇头，“至少……至少不能在这里。”

那男子虞凛后来也见过，太宗赐金让临川江家重建万卷阁，他来京兆谢恩。这人是江家老太爷嫡出的大儿子，那天牵着的小姑娘是他的幺女。

再后来皇长孙选妃，选了刘本固的孙女为正妃、江家的嫡幼女为嫔。虞凛算算年纪，这位江贤妃，合该就是当日祠堂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