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是乌鸡飞上枝头变凤凰,多少人都梦寐以求还求之不得的好事,换了其他人,八成早就答应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道理很简单,虽是侯府小妾,地位不高,但肯定比侍婢的地位要高了不少,而且再也不用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又苦又累的杂活了,日子比侍婢不知要轻松多少,吃喝不愁不说,光是每月的例银就已经很可观了。
并且,母凭子贵,一旦有孕在身,生了个大胖小子,那么在府中的地位又不一样了。时至今日,平阳侯只有一个妾室所出的独子,连一个女儿都没有呢。
然而,纵使有这么多“诱人”的条件,顾娇月仍旧不为所动,因为她心中早有所属。故此,她婉言谢绝了平阳侯的好意。
平阳侯通情达理,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不是那种尽干出格之事的纨绔子弟,所以至始至终也没有动过强行霸占顾娇月的心思。
府中长辈素来重视门风门第,听闻平阳侯要纳妾的打算,一开始也是嫌弃顾娇月出身低微,坚决表示反对。
双方为此还僵持了一段时间。
不料,近日平阳侯不知给那老夫人灌了什么迷汤,老夫人竟然点头应允了。
顾娇月听闻此消息后,惶惶不安,遂将消息告知了崔况。崔况为此痛苦不堪,每天抓心挠肝,夙夜难眠。
一对有情人便在这样伤心欲绝的状态下苦苦思念着彼此。
眼下,顾娇月被侯府下了令,不得随意外出。二人无奈,只得通过平阳侯府的水道以折叠的纸船,又或是树叶,来传递思念之情。
众人听罢,不禁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这时,崔况从怀中掏出珍藏的一个纸船,当场拆开,展示与众人看,黎诗照着信笺念了起来:“一入侯府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叶舟,寄与有情人。”
简简单单的一首五言诗,短短二十个字,却写尽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哀怨和惆怅。
子翃接过那张纸笺看了看,发现纸笺的下面还回复了一首诗,遂念道:“愁见莺啼柳絮飞,平阳府里断肠时。君畴不闭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语毕,子翃抬起头对崔况说道:“这首诗是你回复的吧?”
崔况默然不语,点了点头。
高雅郭莞尔浅笑,问道:“娇月姑娘即将成为平阳侯的妾室,你是不是有些动摇了,变得有些不自信了?”
崔况被人说中了心思,勉强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点了点头,顿时泪水宛如泉涌,夺眶而出。
顿了顿,他泣不成声地吟道:“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崔小娘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旁宽慰道:“况儿,你且宽些心。娇月这孩子我了解,她的心性比你还坚定,她既然此生认定了你,她是断然不会轻易改变的。”
入夜,烛火摇曳,窗外繁星点点。
忠尧听了崔小娘的话,忽然心生感慨,喃喃道:“一日夫妻,三生姻缘,百年修得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百年伉俪是前缘,天意巧周全。试看人世间,禽鱼草木,各有蝉联,盈盈思眉眼。”
崔小娘触景生情,惨然一笑:“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郗紫懿不无感伤,似乎也忆起了往事,轻轻吟道:“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不同之人,虽是不同的心声,却俱是有感而发。
忠尧想了想,轻声叹道:“好吧,但作好事,莫问前程,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在下不才,一日之内帮你把事办成。”
“一日就能办到?”崔况面色一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众人皆是大惊:“一日?!”
忠尧微微颔首,接着又对崔况说道:“不过,你得答应帮我办件事。”
“没问题,你说吧!”崔况满口应承,“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也不成问题!”
“你得帮我打听个人,这是此人的画像,你且先收着。”忠尧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周廷婴的画像递了过去。
崔况颔首,满口答应:“好!”
崔小娘也从旁说道:“公子要找人的话,妾身也可以帮忙。”
“颜家还有后事需要料理,你还是先忙后事吧!”忠尧婉言谢绝了崔小娘的好意,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又告诫道,“钱益一个人将所有的罪名都扛了下来,那最大的得利者便是这大娘子桂芝奕了。你与她素来不和,待丧期一过,她必然容不下你,你须得早做准备才是。”
“多谢公子提点。”崔小娘微微颔首。
“好了,今日时候也不早了,累了一天,诸位也都早点歇息吧!”忠尧目光环视众人,又对云婀说道,“我今晚回樊楼去住。”
众人皆点了点头,黎诗却不解地问道:“今日为何要回樊楼?”
“这不要帮崔公子嘛!今日破了此等奇案,消息一旦传出,估计明日就有人来登门拜访啦!呵呵。”忠尧笃定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反正,我在樊楼的一切开销都被不明身份的人给包了,某些人呐,定然会不请自来喽……”
黎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哇,还有此等好事?”子翃一听顿时两眼反光,身子往忠尧身凑了凑,嬉皮笑脸讨好道,“师弟,下次若有这等好事,一定不要忘了师兄我啊!跟那人说说,把我一起包了,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价格还便宜呢!”
忠尧白了他一眼,鼻中轻声一声,驳斥道:“去,一边呆着去!想什么呢!”
“哇,你太过分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翻脸无情,见利忘义啊?”子翃一脸鄙夷,故意埋怨道,“有好吃好喝的居然一个人独享,你可别忘了,这里还有我和你欧也师兄在呢,我们可都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啊。”
忠尧瞧着子翃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呵呵一笑:“你这假把戏,嘿嘿……就因为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我才为你考虑,不让你跟过去。说实话,究竟是谁为我结的账、付的钱,我至今都还蒙在鼓里呢。
此人如此舍得在我身上花钱,是何居心,尚不得而知。可是,放眼天下,哪里有白白掉下的馅饼啊!所以个中必有蹊跷,必有玄机,说不定还潜藏着什么风险,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吧,免得节外生枝。”
子翃大失所望,口中咕哝道:“哼,又唬我?一个人回樊楼去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那么多才貌双绝的美人可以看……”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大家都早点回去歇息吧!”忠尧打断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众人见状,亦是纷纷起身告辞。
昆羽宗诸人继续留在十千脚店歇下,崔况与崔小娘出了十千脚店,各自归去。忠尧则径直回了樊楼住下。
次日,果然不出所料,仅仅过了一个上午,整个汴京城就传遍了“聂青天、神算公”断案如神的美名,忠尧一时声振全城,慕名打探、拜访者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