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下来吧,蒋大人,您这样做也不是办法。”
徐钦吐干净之后,才有空去搭理这个完全看不出样貌的囚犯。从他的自称上来看,应该还是某位侯爷,而且徐钦只是略略一看他的身体状况,大致也能想到他遭到了怎样的对待。不得不说,到了现在还能保持如此态度,这人也算得上是条铁打的真汉子了。
绝大多数时候,身体上的痛苦可以摧毁一个人,但事实上,当痛苦累积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也就那么回事了。当然,前提是你有绝强的意志力,能顶过最开始的习惯阶段。很显然,铁架子上这人,已经顶过去了,再用老一套不会有多大效果。况且徐钦也不是野蛮人或者变态,本身就不喜欢这种太过粗暴的方式。
审讯室里面的人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蒋瓛,见他也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照徐钦的吩咐,将人从铁架子上解开,然后拖到墙角给放了下来,没办法,此人非但手脚俱废,连腰椎上也动了大刑,单靠自己,连坐都做不直。
“不知是哪位侯爷,小子中山武宁王之孙徐钦,现添做锦衣卫指挥佥事。”
“哦?徐小公爷?小公爷!本侯冤枉!本侯冤枉啊!本侯要见陛下,要见陛下!”没想到此人一听徐钦的身份,突然态度大变,开始变得疯狂起来,甚至挣扎着试图扑过来,还吓了徐钦一大跳。
“此人乃是原永平侯谢成,所有证据证词都显示他也是蓝玉谋逆案的参与者,只是这厮倒是顽固,一直不承认罪行。”
蒋瓛这样一说,徐钦马上也大致明白了,这人应该是面上已经定了罪,但却苦于证据始终不足,还需要他的一份认罪供状,才能将罪名真正坐实。
而且这人的身份也相对比较特殊,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侯爷,更重要的是他的大女儿乃是晋王正妃。虽说明初这几个案子里面办的皇亲国戚也不少,可自潭王的事之后,遇到这种事,任谁也得小心又小心,所以要办他,必然是需要有足够的“铁证”。
照理来说,要强迫他按手印倒是不难,可蒋瓛现在自身难保,总是多了些顾虑,所以还是打算优先逼他亲自承认并签字画押,尽可能让别人挑不出刺来。可没想到这人倒是一条硬骨头,连用了好几种大刑,愣是搞不定,但现在若是继续用那些东西,这要是没拿到供状又把人给弄死了,就更是麻烦,于是蒋瓛现在也很头疼。
徐钦也大致清楚这当中的弯弯绕,既然人都抓了,家也肯定已经抄了,定然是朱元璋点过头默许过的,甚至本身便是对朱元璋而言具有潜在威胁的目标。再加上这个案子的性质已经盖棺定论,像他这个级别的人,既然已经卷进来了,要想翻案那是绝无可能的。
“侯爷,既然是在此处,咱们也没什么弯子可绕的了。您到现在还真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在这里面?您又真的觉得您还能出去么?实不相瞒,陛下已经下旨定了您的罪,就算您见到陛下又能怎样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小公爷,求您了,当年我也和中山王交情不浅,也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
“侯爷,这又是何苦呢?小子确实也是无能为力。现在陛下也已经下令,不再继续深究此事了。不如您就认了,小子答应您,一定帮您照顾好家人,如何?”
谢成闻言沉默了半晌,估计也是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现实的问题。
“如此…多谢小公爷,不过士可杀不可辱!可否允在下自尽?”
他虽只是一介武夫,可能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一个侯爵,自然也绝不是蠢货,有徐钦的提醒暗示,他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事到如今,就算是为了皇帝的面子,他也是非死不可。但他接来下的这番话,却是让包括徐钦在内的一众锦衣卫颇为为难。
“侯爷,您是为了您的家人,蒋某也有家人,若不是蒋某自身难保,我也愿意答应你。不过有小公爷这番话,想必你也该是放心的才是,何必拘泥于些许意气,为难我等呢?”蒋瓛见徐钦简简单单的几句讲理的话便说通了他,也马上转变的思路。
“那好,我知道我的三个儿子已经被发配至北疆,只要小公爷答应寻他们回来,再答应照看,照看一下小女,我便认了就是!”谢成自是不理会蒋瓛,而是对着徐钦继续谈到。
“侯爷您也知道,寻回京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马上我就可以派人出去,将他们安置到稍微好一点儿的地方,比如:太原府,如何?至于令嫒等人,小子自会竭力照拂。”
这太原府乃是晋王封地,虽说不敢保证晋王能有多包庇他们,可至少晋王妃在本地照拂几个兄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至少性命和基本的生活是没任何问题的。
“好,一言为定!任凭供词拿来就是!”
徐钦出马,借着徐家的名头,晓之以理再诱之以利,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蒋瓛最大的一个麻烦,也是让蒋瓛心中感叹不已。或许当中既有对徐家的艳羡,也有对此子敏锐和决断的感慨。
摆平了谢成,早已受够了这座阴森诏狱气息的徐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人间炼狱。蒋瓛等人自然也不是变态,事情既然已经顺利解决,再苛待折磨人就毫无意义了,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简简单单卖徐钦一个面子也是好的。蒋瓛转头吩咐了狱卒给谢成最好的待遇,也跟着一起回了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