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和那场庆典仿佛只是一个插曲,不经意的就那么过去了。
就是那种你事后想起仿佛会有被触动,会陷落在其中,所有的喜悦悲伤都那么清晰,但如果彻底将这一段删除,你并不觉得会有什么遗憾的人生部分。
会想这么多是因为,响虎再一次陷落到巨大的无聊中,腐海的探索已经结束,简易梦境系统的继续改进是詹姆斯的领域,小型离心泵式物质粉碎分离器连试验版的调整都已经彻底完成……
陪着雅可可做数学题也再收获不到虐菜般膨胀如蛤蟆的喜悦和自信,连人生主旋律都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响虎,觉得自己像腐海深处一条腌制良好而拒绝腐烂的咸鱼。
所以他加倍怀念和珍惜那些或许毫无意义的插曲。
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是一块看起来像漂浮在腐海深处,实质上是以固定在海底的几根巨大钢柱支撑的一座平台。
为了防腐蚀,钢柱外侧包裹着厚厚的混凝土。
平台上用螺栓等固定着傻大黑粗却不堪受辱而宣告罢工的巨大的分子态物质物理分离器和一座用多个集装箱式动力货仓拼凑成的主基地房屋,屋顶有展开的太阳能汲能板和大块的空旷。
另外几处散落的略小的建筑也同样是由动力货仓拼凑而成的辅助功能性建筑。还有原本作为出产物仓柜使用的动力货仓和一台动力车头横七竖八的随意停靠在平台上。
上次去北地避难所掩埋尸体,平克他们就是驾驶着这台动力车头和这些货柜运输的重型装备过去。
为了防止被垃圾淹没,平台最外侧有接近两米高的围墙围出的一个院子。
由于腐海底部海潮的涌动造成的上层垃圾山地形变化和终焉镇众人的疏于清理,围着四面围墙的垃圾早已高过墙头。
间或有垃圾沿着墙滑落,在墙内侧沿着墙边形成一个个不到半米的小斜坡,与墙外侧高过墙头的垃圾山遥遥相望,如同离开母体渴望回归的哺乳期幼兽。
唯一的出入口大门早已被垃圾堵得严实,终焉镇众人难得勤快的在门外清理出一个巨大的垃圾斜坡,勉强能供出入使用。
原本干净整洁的院落内处处落满厚厚的尘土以及尘土掺着雨水形成的污垢,还有无处不在的各种被风送来的零碎废弃物,旧的被掺了雨水的尘土牢牢的固定在地面上,新的时不时还随着风晃动。
这很腐海,墙内原本应该世外桃源一般的场所,俨然完美融入了整片腐海当中,与腐海内的其他场所毫无差别。
终焉镇没人会来清理这些,连奋力清理过坟堆镇洞穴的雅可可都对此无动于衷,对于这个应该被叫做家的地方似乎比坟堆镇洞穴更漫不经心。
因为对雅可可来说,只有主基地以内的空间,才叫做家吧?主基地门外的所有包括院落,不就应该是腐海的一部分么?她总不可能去清理打扫整个腐海吧?
主基地内相对整洁,并不是因为那帮人居然会勤快到会来打扫,而是响虎分门别类的强迫症所致,他用过和用得上的东西都必须清楚的分类摆放。
再加上主基地内部通风系统自带的空气净化除尘功能,这个是硬性需求。
因为储存众人的碳基身体的营养仓还是需要氧气摄入的,不过是分离空气中有害成分和无益成分只取用纯氧。
为了防止纯氧提取设备被尘土堵塞,主基地的通风系统有高规格的粉尘净化标准,却也间接保证了主基地内不至于处处蒙尘。
闲极无聊想找点事做的响虎却打算清理庭院了,但当他费尽功夫花费大半天时间才让主基地门前两米见方的一个半圆形呈现出自己被掩埋至深的混凝土本色时,他放弃了。
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比理解所谓人类的骄傲和惰性,并且自己似乎也染上了这种骄傲和懒惰:
这种工作,自己的确一点也不想做和喜欢做。挑剔工作内容原来是所有源人类智慧生物的本能啊,所谓人类的骄傲和惰性,不过是他们有权拒绝这些工作罢了。
响虎花了与清理出这块地面同样多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反省和谴责自己身为一个虚无居然会有的所谓骄傲和懒惰,并试图战胜它。
最后理性和惰性顺利达成了停战和解,谁也没赢,响虎选择换个无聊的活儿干。
他决定去擦拭一下终焉众人的营养仓。虽然蒙尘没有太多,但透明材质与空气的自然反应已经让那些器皿的透光性不那么好了。
雅可可倒很喜欢响虎打扫出的那块空地,她没有继续跟着响虎去维生区,而是慢悠悠的从主基地的门内搬着一张小桌子,带着自己的习题霸占了门口那块不大的地方。
晒着让钢铁躯体也能感觉到热度的暖烘烘的太阳,用计算的方式煲着走迷宫寻出路一样的数学剧,雅可可觉得生活很完美。
而维生区有些暗淡的灯光照耀下,响虎独自擦拭着那些固定在动力货柜基座上的营养仓。
一座座圆柱形透明材质的器皿中盛放着满满的淡绿色液体,其中如同尸体般悬浮着大家各自的碳基身体,一个个浑身光溜溜的。
雅可可被禁止进入维生区,理由是她还未完整成年,不适合看见大家的裸3体。詹姆斯、弗朗明哥和凯也被禁止,理由是杰贝妮卡跟莫妮卡觉得他们仨过份猥琐。
其实严格规范的话有权进入维生区的人很少。平克是一个,他是聚居点管理者杰贝妮卡是一个,她真正的职业是生化医师林东阁是一个,他负责相关设备的维护调试。
因为这块区域太过重要,重要到如非必要最高评议会不想有任何人拥有接近并伤害其中存在的机会。
这就是他们眼中人类残存至今最珍贵的财宝。譬如黄金钻石翡翠与珍珠,珍贵而稀少,价值却除了以供观赏再无其他。
但响虎一直是可以进入的,从小就是,这些人似乎对他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