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到这帮人难得回归现实,腐海又大抵是他们没见过的奇怪风貌,如果跟游客似的到处闲逛乱跑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注意!”老鬼满口答应,然后横了岩浮一眼。
岩浮这才畏畏缩缩的上前,呐呐的问:“大人,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四五个人,那我们就不给他们探索者机甲了?”
他这是以退为进。那四五个对自由要求份外执拗和固执的人大都是跟勃勃尔亲近的朋友,上次他主动提起,结果落了好大一阵埋怨。
勃勃尔的意思是这些事没必要跟响虎和雅可可这两位大人说,他自己会私底下开解和劝解他的朋友。
但现在已经捅到响虎他们面前,老鬼和勃勃尔也不敢私自给可能是响虎和雅可可心中的不可控因素配备可以在现实世界里活动的探索者机甲了。
人性基本都是这样的,就如同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最开始的时候你可能只不过想知道她或他的名字,盼望能多看见几次。
但到后来的期盼和向往,开始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
老鬼岩浮勃勃尔也是这样的,从开始的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到能相对自由的活下去,到自己的朋友们能活过来,再到希望朋友能长久清醒而开心……
我们无法指责他们不懂感恩或者过分贪婪,因为他们所期盼的,也不过是一个源人类智慧生物最基础最基本的生存权相关的东西而已。
那种一饭一食的救命之恩,就真的终生做牛做马,哪怕牺牲尊严与对生命所有的追求,去无条件遵从和服从来报答的故事或许只存在在想象中与故事里。
因为人活着,不止为了活着。当你从绝望中走出来一点一点看到更多的希望,你不可能不慢慢开始期待向往和想要更多,期盼能以更符合自己生存审美的方式活下去。
生活和现实不是爽文,你永远无法用一块馒头一个无心之举换取一个哪怕是一无是处的人无价且永远的忠诚,能有永远的感激已经很难得,都需要你以一些并不求过份回报的姿态去维持。
老鬼岩浮和勃勃尔并非不知道感恩和只知道索取,也并没有觉得响虎和雅可可为他们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
只是是响虎自己给了他们得到更多的希望,他们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去请求和试探,能不能让生存更靠近一点自己的理想。
并不是所有如此请求和试探的人必然都会变本加厉不知回报,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仅只会发生在从不自省的巨婴身上。
“啊?”响虎回应给他们的却是一个彻底茫然的表情:“哪四五个人?”
勃勃尔有点慌了,那几个人说起来跟他是生死之交也并不过分,他有点怕响虎是心里介意故意在装傻。
毕竟一天只能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清醒,并且永远只能坐牢一样寄生在坟堆镇的简易梦境系统里,这样的活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死亡好不到哪里:
“就是岩浮上次跟您说的,这群人大多数都愿意跟我们一样追随两位大人,只有四五个人模棱两可。大人,他们不是……”
勃勃尔急切的想解释些什么,他甚至擅自把跟随变成了追随。这一刻他心里有些暗恨这些朋友的固执,却又理解这种固执。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中醒来然后被劝说和要求着出卖自由跟随两个完全陌生的虚无,甚至不知道他们想要自己做什么,他可能表现的不止是犹豫,更会有被出卖了的愤怒吧?
“哦,这样子的吗?”响虎打断了勃勃尔。
岩浮上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响虎正在彻彻底底的走神来着,脑中压根都丝毫没有印象。
“没什么打紧,给他们都配上吧!”响虎压根儿就没有介意和在意过这些所谓的从属跟随与追随。
他那边一直是属于滥好心的顺手给这帮人帮忙来着,如果有更多的原因,也不过是雅可可的态度。
可是雅可可好像其实也没有多介意这帮人是不是她的财产的样子:“也让他们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那一刻如果不是用探索者机体行动在现实的坟堆镇洞穴中,勃勃尔眼泪就要出来了。
“恩,那你们记得到时候指给雅可可看一下,那几个人就不是她的财产了。”
虽然想不出这种差别会给雅可可的态度上带来什么区别和影响,但这种事情跟不小心拿错了东西一样,万一雅可可没搞清楚闹出误会怎么办?
响虎觉得这种事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毕竟清清楚楚的事情一旦含含糊糊,就很容易搞出一些尴尬场面。
谁也不喜欢尴尬,响虎不喜欢,雅可可不喜欢,响虎更加不喜欢雅可可尴尬。
所以之后还是会有差别待遇吗?勃勃尔想。
他下定决心不管怎样哪怕是绑起来威胁也要说服自己的那几位朋友,因为接触越多他越知道这两位大人的宽厚。
更像是从军或者加入某种团体所确认的上级,他觉得,虽然名义上属于从属财产,但根本是跟自由无关的事情好么?
“那我们就离开了,有事情你们再联系。”响虎随口说着,牵起了雅可可的手离开。
并不具备分心二用技巧的小少女边想事情边行动的结果是根本不用眼睛,把自己当做盲眼坦克面前有什么撞什么,所以雅虎只好担任起导盲犬的重任。
一个月后一个小雨天,响虎正陪着雅可可在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的屋檐下玩儿雨。雅可可拿着一块薄铁皮试图用檐前连串的水滴在上面腐蚀出自己想要的几何形状。
腐海里的这种雨滴对金属腐蚀性极强,响虎怕水滴会溅到雅可可手上,所以正一边扯过她的一只手检查上面的防酸油布包裹是否严密,一边唠唠叨叨嘟嘟囔囔的小声念经埋怨雅可可玩儿的太危险。
这时候,他看见西边最远处雨中的那条白色烟柱,慢慢的像被墨雨浸染一般变黑了。
“还真有事找啊!”响虎继续小声嘟囔着:“能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