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腐海的垃圾逐渐变成只在海面厚厚漂浮的一层,下方再无实物支撑而是涌动的海水。
这是清理署的动力货仓所不会到达的地方,海面拥挤着漂浮的垃圾都是海底水流涌动掏空了下方的支撑而倾泻下来的漂浮物,更多的或许沉入了海底,最底层的部分和最上方的部分却并没有接触,于是在这块地方,并没有隆起如山丘的垃圾堆。
在重力与浮力及相互间摩擦力的作用下,腐海呈现出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坦,当然并不光滑,如果降低飞行高度近距离去看,依旧会看到无数不规则物体拥挤在一起令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顿时失控的画面。
这里已经不能步行了,漂浮层不足以支撑起任何如探索者机体这样的重物,并随着下方浪流涌动起伏着,真正海一样的感觉。
响虎和雅可可罩着的斗篷上逐渐渗出白霜的时候,下方的海面就已经出现冻层了。无数的废弃物被禁锢在水面凝固的冻层中,不如漂浮层密集,却依旧纷纷从冰冻中伸出自己或钝或锐或锋利或圆润的棱角与凸起,杂乱的,斜斜的以各自的方向指向天空,犹如溺水者从水下伸出的手掌,执拗又顽固。
回头时,心头应只剩一地麦茬的锋利,响虎漂浮在这片冻土上空,望着这片犹如收割完的麦地一样的景象,脑中冒出这样的句子,他不记得自己从哪里看过但就是在这一刻想起。
那些他不曾拥有过的记忆,或许也是只用一个回头就能密密的割裂回忆感受疼痛吧?
这里并不如史前某些关于雪原的影片中描述的那样一片洁白,冰层上依旧有大片的蓝绿色氰氯等化合物凝结成的色斑沉积,就连纯水凝结的冰面也并没有任何有关晶莹或透明的感觉,因为内里冻结的废弃物残块,因为冲刷废弃物带出的悬浮颗粒,依旧如腐海常规所见的肮脏。
“响虎,你说这里,会不会有碳基人类生存?”彻底无垠平坦的荒芜总让人心生惶恐与敬畏,或许是为了纾解心中的不安,雅可可问响虎道。连声音似乎都被冻结了,冰冰冷冷的回荡在耳侧,不带丝毫的温度。
环境指数的探测在他们眼前的显示屏上显示,随着对冻土的深入,对碳基生物有害有毒的气体含量以及空气中的腐蚀指数在直线降低,如果温度能再低一些,倒的确有可能有能抵御严寒的碳基生物生存的可能,但响虎也知道这是妄想,低温会让细胞内的水分晶化膨胀而破坏细胞壁,这种程度的低温下不可能有生物还能维持生存。
当末日来临时,并不是所有滞留在地球上的碳基人类都进入了果核的,然而没有人会认为除果核外地球上还能残留其他任何人类的踪迹。
最终噩梦撞击地球时,所有人都在梦境系统里用虚拟投影的姿态围观了那最终的末日景象:地壳剧烈的变化,铺天盖地淹没全球的海浪,以及并不相信地球联合政府的决策藏身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洞或其他精心布置的避难设施内的人们从藏身处逃出被海浪卷走或者是爬上某座高楼拼命的张着嘴却无法吸入干净无毒的空气最后扼住自己咽喉死去的画面……
通过当时还不曾被撞击气浪摧毁的人造卫星以及城市设施中仍运转的摄像装置,人们亲眼见证并记录了这一切。当时的雅可可与响虎还并不存在,却不代表他们不能通过影像资料去回顾这一切的发生。
“说起来,再往前可能真的有完整的人类遗迹呢!”响虎小心翼翼的用了遗迹两个字,不愿意留给雅可可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以免她感受到希望又坠落入失望。
这里是撞击时就隆起之后才偏转到北极的地带,并没有被席卷全球的巨浪淹没,只要仔细搜寻,要找到并不曾损毁于地壳变动的完整人类遗迹应该并不困难。
“嗯!”雅可可干脆的应道,已经进入到有冰峰林立的地带,周围开始完整的洁白,她有些兴奋起来,探险和发现的兴趣也被相对复杂的地形所诱发。
他们发现被一丈见方的裂缝撕裂却各自耸立着遥遥相对的小屋,并非在平行正对的位置,而是一前一后偏开近10米,雅可可搓着手掌惊叹:“原来地缝裂开是这么摩擦着,而并不是像撕裂一样分开啊!”
他们看见一整片完整的树林,每颗树木都被冰雪覆盖和保护着,虽然都已经死去,却依旧保持着笔直树立的姿态,干净而规律,也没有像其他地方残存的树木遗骸那样被腐蚀出扭曲肮脏的姿态。
抚开积雪的覆盖他们甚至看到了一只蜷缩着身体完整的家犬在冰层中睡去,参观了一座被冰雪掩盖的完整的居所的遗迹,在一个贴满卡通画像的卧室的床底甚至发现了一副滑板。
可惜雅可可糟糕的平衡力实在是无法驾驭如此灵敏的玩具,而冻脆了的滑板也无力承担钢铁躯体的重量,最终不堪受辱的断折了。
然而所有的新奇与喜悦却最终断绝在他们偶然经过的那处山顶,那是处有些陡峭的山路,下方零星的停着数十辆汽车,一条蜿蜒的雪路从纷乱的停车处指向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