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半跪的那人赫然就是同冬菱会面之人,袖口用黑色布条紧紧包了几周,此人名为白七。
屏风后头的人似乎是被男子恭敬的态度取悦一般,语气缓和下来:“如果她知道我们的计划,那就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也无甚影响。”
“那顾府这条线要断掉么?”白七抬眼,面上现出谨慎。
“暂且不要,变动太多的话,反而容易出岔子,你只管找人跟着顾家小姐就是,若是发现不对的苗头,做得干净些。”那人从屏风后边出来,左脸上半部分被一只银质的面具盖住,靠近鬓角的地方隐约有道伤疤,蔓延至面具下方,“不过这位顾家嫡女近来在京都城倒是很有名气,有趣啊。”
“主子,这是第二份药。”
男人示意白七将纸包递给自己,神情微妙:“药量减少了?”
白七心中一震,“不可能!这几日的剂量都很稳定,属下特意问过龚医师的。”
“十有八九就是这位顾家嫡女的问题,”男子攥紧纸包,嘴角却向上扬起,“果然,是我小看了她么。”既然她已经牵涉到这件事情中间,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主子打算如何,需要属下去做些什么?”白七抱拳,面上神情严肃,这纰漏是出现在他经手的部分,善后工作自然要亲手负责。
似是看透白七的心思,男子缓缓开口:“此事与你无关,顾家这位嫡女属实狡猾。”能骗过冬菱,安排得如此周全,这么快就洗清自己的嫌疑,甚至能反客为主,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变数,若遇着变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抹杀。
不过直接动手的话,顾徽这边势必会有许多麻烦事,既然如此,那就为顾家小姐好好准备一份大礼罢。
二人没有注意到厅外等候的侍女转身离开,从府邸后门悄悄出去,行了不短一段路程,前边儿就是宣王府。
房间当中放着张上好的黄梨木案桌,案中是墨迹未干的字帖,上题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卑者自隘。案侧放着半展开的边防图,并三方宝砚,墙上挂着尚未题名的几幅字画。
“你说他们在谈论顾淮叶?”钟离宣端着茶盏,轻轻吹着热气。
“没错,似乎是顾家嫡女不小心掺和进去他们筹谋的事情,或许会采取什么行动。”
“先盯着他们吧,若有什么异动尽快告诉本王就是,至于顾淮叶那边,”钟离宣放下茶盏,摩挲左手拇指的碧玉扳指,随意道:“在不暴露咱们的前提下,适当帮扶一下也无妨,顾淮叶在顾家那边好歹还有些地位,不过救不下也无妨,虽说可惜了顾淮叶这条命,但这样一来,局势反倒有利于自己。”
女子退出去,钟离宣只觉得心里像憋着口气一样,烦躁得紧,那边也不知在筹谋何事,眼下顾淮叶又突然被牵涉进去,这是不是也代表顾家不得不去趟这趟浑水?
无妨,总归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只是不知道聂荣那边准备的如何。
日头西斜,天光渐暗。不知是谁家小子掷了颗石子,漪纹一圈圈散开,满湖的碎金。
茶居灯火微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苦香气,少女微微垂眸,专注地数着杯里漂浮的茶叶,对面坐得是乌发墨衣的男子,眼角一颗小痣。
“半夏是你的人。”或许是屋里暖融融的缘故,少女声音显得分外软糯,但语气笃定。
青年漫不经心地回答:“的确是这样的。”眼睛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少女发髻上斜插着的羊脂色茉莉小簪。
“不知道谢小王爷这是何意,派人监视我么,我早说过那日只是碰巧路过,并未听到甚么。”少女心中微恼,却还是耐着性子询问。
谢筠也没料到顾淮叶竟如此直截了当,不由失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胆子大的,你可知京都城许多人把我称作甚么?”
少女抬眸,“我又不是别人肚里的蛔虫。”
“是煞神哦,心狠手辣的那种,”谢筠看向窗外,眸光深沉:“很多人对我畏大于敬,特别是朝中那些钻营的官儿。小姑娘,你不怕我?”
顾淮叶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自然是怕的,只是谢小王爷生得好看,便总觉得怕不起来。”
谢筠看着少女一脸认真地说着这样的憨话,心情瞬间愉悦起来,那些怕他怕得紧的人要么强装一副坦荡无惧的模样,要么是拼命求饶,这次倒是不同。
她说,因你生得好看,所以怕不起来。
少女微微皱起眉头:“谢小王爷似乎还未告诉我半夏的事情,为何要特意安排她在我身边,对我有哪些怀疑,尽管说出来就是,我也好想法子教谢小王爷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