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县的一家客栈里，厢房内，先前被莫恨天掐晕了的百晓玉悠悠转醒。

“姑娘，你醒了。”桌旁候着的紫荼见百晓玉睁开了眼，起身来到床边。

脖颈处还有些发疼，百晓玉自己支着身子坐起来，拉着紫荼急急地问道：“崇山呢？崇山怎么样了！”

紫荼垂下眼眸，躲过了百晓玉的目光。

“我也不清楚，但玄天宗的人都已经上了崇山。”

守山阵已破，魔教攻山，而崇山毫无防备，如今山上会是什么情景可以想见。

百晓玉低下头，泛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被角，嘴唇轻轻颤着。若不是她中了玄天宗的圈套，若不是她愚笨，成了魔教的棋子，崇山今日又怎会遭逢此难……她，算什么第一策士！

郁愤和自责在心口激烈地翻涌着，百晓玉胸口一疼，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姑娘！”紫荼见百晓玉吐血，有些急了，急忙弯下身帮她顺气。百晓玉的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她急急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虽然知道百晓玉的身体不好，但紫荼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

“我、我没事……”百晓玉勉力支着身子，出声道。可她的秀眉还是紧紧地蹙着，一只手捂着胸口，那清丽的小脸上病容尽显。

“你去看看，我们有没有把一个红色的瓶子带过来。”

紫荼听了百晓玉的话，急忙去翻包袱，却没找到百晓玉说的红色瓶子。

“姑娘，没有。”

百晓玉闻言，让紫荼将自己扶起，来到桌边，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紫荼，道:“帮我去县里的药店，照着这个药方抓药，回来给我用水煎服便可。”

紫荼接过药单，不敢耽搁，转身就出了门。

在她出门后，百晓玉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复了方才的喘息，身子也不再发颤。她站起身来，拭了拭额角的汗水和嘴边的血迹，便拿起荷包向门外走去。那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却更显得急切。

……

青城县几里外，暮光洒落在没有被山火波及的林间。

一条被树木遮掩的小山路上，步凡背着张若鸿脚步匆匆地跑着。

两人的衣衫上都染着泥灰和血迹，看起来好不狼狈。

脚步突然一个趔趄，步凡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他背上的张若鸿也摔在了地上，闷哼一声，却还是神志不清，没有醒来。

方才趁薛中山和崇山其他弟子拦住魔教众人，步凡带着昏迷的张若鸿逃进了崇山正殿后的暗道里。而暗道出口便是这条人迹罕至的山路。

而在那场战斗里，步凡虽不像张若鸿直接面对莫恨天那个魔头，但也一度被七八个玄衣人围攻，身上已经带了伤，又一路逃命，此时也没剩下多少力气了。

可，现在还不能停下。

“若鸿，若鸿！”步凡撑起身子，把摔倒在地的张若鸿扶到树下靠着，唤着他的名字。

他摸了摸张若鸿的脉象，低呼一声不好。那脉象杂乱，五脏皆有损伤，体内真气一通乱涌，可见方才莫恨天将张若鸿伤得极重。

现在该怎么办？去青城县给若鸿找个大夫吗？可是万一魔教下了山，必定会在县里搜寻他们的踪迹……

步凡正左右为难，却听不远处响起了哒哒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百晓玉早前便研读了一遍崇山的地图，百晓门存留的崇山地图很细致，所以她知晓崇山上有条通往山下的暗道。她猜测，若崇山有人能逃出魔教之手，就应该会从这出来。所以支开了紫荼后，她便一刻不停驾车而来。

待临近了，果然看见那条山路出口处有两个人影。百晓玉眯着眼仔细一看，是那熟悉的一青一白两个身影。

他们没事！百晓玉心中一喜，急忙停下车向他们走来，刚走近，还没出声，就突然被一道寒光制住了脚步。

步凡举着剑立在百晓玉身前，剑尖抵着女子的脖子，只要再深一分便能刺破那柔嫩的肌肤。

“你……”

“玉姑娘看来已经知道了崇山的事，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吗？”见有人来，步凡先是警惕的拔出了剑，待看清马车上下来的人后，却是涌起了一股怒气。

“我……

“为什么你刚下山，就起了山火，令守山阵破，魔教就攻上山来了？！”步凡大声喝问着，眼睛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目光里带着怒意和悲痛。

百晓玉咬咬唇。她知道她刚拜访过崇山，魔教就攻了上来，这样的巧合，很难不让人把她和魔教之人想到一处。

更何况，这也不是巧合，可，她又该如何向步凡解释呢？

百晓玉微微仰起头，任那锐利的剑尖抵在自己脆弱的咽喉处，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哑声道：“我无法解释。因为这件事，于我，也是意外。”

步凡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眸，那目光清明，没有惧色。步凡举着剑的手微微僵了僵，而后，他又注意到眼前女子脖颈两侧淡紫的於痕，眼睛一眯，将剑缩回了几分。

“唔……”步凡身后，张若鸿难受地吟了一声，步凡耳朵一动，收回剑急忙去查看他的状况。

“若鸿！若鸿！”

百晓玉也注意到了躺在地上，一身染血的张若鸿，见步凡收了剑，她便也上前蹲在张若鸿身侧。

张若鸿依然没有醒，只是眉紧紧地皱着，似是有什么悬在心中放不下。他面色苍白地仰靠在树根上，嘴角仍有鲜红的血迹，就连那呼吸，也比常人轻了很多。

百晓玉见状，秀眉一蹙，拿起他的一只手把起脉来。

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内伤！百晓玉心中一紧，连忙从自己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个青玉色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就要喂给张若鸿。

还没将手送到张若鸿嘴边，百晓玉的手就被步凡一把抓住。他手上使了力，抓得她的手腕微疼。

百晓玉抬头，对上步凡谨慎，略带敌意的眼神。

“这是参魄丸，可暂时调理他体内因内伤不稳的真气，补血益心。”

见步凡还是没放手，百晓玉咬咬唇，用另一只手将药丸掰成两半，而后将其中一半自己吞了下去。

见她这样，步凡怔了怔，松开了手。百晓玉待咽下那药丸，再将剩下那一半小心助张若鸿咽下，而后从瓶子里取出三粒，同样将每一粒分成一半，然后将那三个半粒药丸自己吞下，又为张若鸿吃下半粒。

最后，她将剩下的两个半粒药丸递给步凡，后者一顿，伸手取了吞下。

“现在……你们打算去哪？”看方才步凡的悲痛气愤的模样，崇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逃出来了吧……百晓玉心中一酸，哑哑地开口问道。

步凡没作声，而是侧头看着张若鸿。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明明上午他还在师父身前闹着要出山，可如今……

百晓玉见他这副模样，低低地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一个刻着“玉”字的玉牌，递给步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