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掌门很少这样严肃地说话，张若鸿和步凡略有不解，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紫荼，你也先出去。”百晓玉侧过头对身边的紫荼说道，后者顿了顿，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也出了去。

待他们离去，座上的老者——清风长老才冷冷地开口道：“百晓门真不愧‘晓天下之事，熟江湖之人’的赞誉。老朽本还讶异，我并不与季先生相熟，今日怎的能让玉姑娘专门拜访。原来玉姑娘这一趟，是为了我这偏峰的小徒弟。”

堂上此时只剩下了清风长老、薛掌门和百晓玉三人。百晓玉回身抬眸，对上座上两位长辈冷肃提防的目光。

早在莫恨天告诉她崇山脚下重现赤云剑时，她就做了一番调查。而昨晚在青城县落脚时，她便收到了门内传来的消息，说清风长老十年前，收了一个弟子。

十年秘而不宣的徒弟，在崇山脚下重现江湖的赤云剑……那玄天宗想知道的持剑人的身份，在百晓玉心里，已是不言而喻了。只是，她没想到，那人竟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少侠。

张若鸿的存在，是崇山隐藏了十年的秘密。而如今百晓玉初上崇山，就这般直白地将之点破，自然惹得这崇山的掌门和长老愠怒。

但，这是她故意为之。既确定了持剑人的身份，就算已经完成了玄天宗要她办的事。可百晓玉今天上这一趟崇山，还有别的目的。

百晓玉稍稍低头，语气中带着谦卑和恭顺，“晚辈此次前来，确实是冒昧了。但我今日而来，并不只是为了张少侠……”

门外，步凡和张若鸿没离开多远，前者便扯着后者的衣袖回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

“嘘！你不好奇那玉姑娘要和清风长老他们说些什么吗？”

张若鸿皱皱眉，“不管说什么，我们这样偷听不好……”

“这怎么能算偷听！”步凡对张若鸿挤挤眼，“我们这是光明正大地守门，顺便听听~”

“可……”拉扯间，两人已经来到门后，张若鸿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却听见殿内的女子说道：

“我今日前来，是想与掌门和长老说说关于《悬世宝典》和玄天宗的事。”

听到这句话，步凡和张若鸿的身形顿了顿，然后齐齐贴在门上，凝着脸色伸长了耳朵。

张若鸿自是不说，这玄天宗是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而他身上还系着《悬世宝典》下卷的线索，百晓玉这一句话没提到他，却跟他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干系。

步凡也知晓张若鸿的身世，此时脸上方才调笑的神情收了起来，仔细地贴在门上听着。

堂内，听百晓玉这样说的薛掌门和清风长老也收了方才微愠的脸色，正色看着百晓玉，却是防备不减。

“玉姑娘请往下说。”

百晓玉亭亭立在堂中，抬起头，澄澈的眼睛看着座上的两位长辈，缓缓开口道：

“十年前，玄天宗为夺《悬世宝典》，毒伤了当时慕容山庄的嫡公子，杀害了贵派的张乔张大侠夫妇。当年这件事，震惊武林，但最后，莫恨天只得了上卷。这几年他修习上卷功法，虽功力大增，但自身也出了问题……”

“出了问题？”清风长老听见百晓玉提起十年前那场祸事，神色微黯，而薛中山却注意到了百晓玉话末的那几个字。

“我师父曾告诉过我，《悬世宝典》虽是绝世功法，但却必须上下两卷一起修炼。这上下卷的功法相辅相成，也相生相克。若只修下卷，容易入定不出，空耗心神。但若只修上卷，则会心神迷乱，走火入魔……”

“莫恨天只修习了上卷…所以这便是玄天宗去上清观抢清心丸的原因么……”门外的张若鸿听着，喃喃地说了一句。

堂上的清风长老和薛中山也想到了这一点，前者蹙眉深思，后者则开口道：

“所以如今，莫恨天已经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了？玉姑娘此次前来，不止想告诉我们这些吧？”

百晓玉顿了顿，继续道：“晚辈听闻，前几日，玄天宗有人在崇山脚下，看见了赤云剑。”

什么？！

堂内座上的长老和掌门一惊，门外的两个少年也是一脸错愕。

看着两位前辈变换的脸色，百晓玉没有停顿，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认为，莫恨天修习了许多年的《悬世宝典》上卷，应当也觉出不对，查清了这上下卷的秘密。而如今玄天宗发现这赤云剑在崇山出现，必定会惦记上当年与这剑一起失踪的——宝典下卷……”

清风长老和薛掌门听着百晓玉这番话，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深深的凝重。

赤云剑重现江湖的事一旦被玄天宗发现，不论他们是否知晓张若鸿的存在，崇山都必定会迎来一场危机。

看着座上两人凝重的神色，百晓玉轻轻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怀壁即罪。近日因上清观一事，武林各派将要有所动作，而玄天宗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如今风云再起，曾经的一时安宁，终换不来一世安宁……百晓玉言尽于此，还望贵派早做打算。”

百晓玉今次上山，就是想将玄天宗发现赤云剑一事连同悬世宝典上下卷的秘密一齐告知崇山。她既然知晓莫恨天探寻赤云剑下落的目的，便不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趟来崇山，既是应了玄天宗的要求，也是借着这个由头，提醒崇山。

百晓门虽从不轻易插手江湖恩怨，但师父一直教导她的，是心存仁义。

至于百晓季一事，她并未向崇山提及。而下山后，该如何与玄天宗周旋，瞒住张若鸿的身份，她也没打算与崇山商量。一来崇山已自顾不暇，二来师父还在魔教手中，她不想让玄天宗看出什么端倪，反而伤了师父。

说完这些话，百晓玉便告了辞转身离开。

她方踏出门，就看见站在门边的两人，更是迎面遇上了那白衣少侠。此刻他本如朗星般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如那深井幽幽，细看之下，能看见藏在眼底的微微迷茫。

百晓玉对上那目光，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微顿了下，百晓玉收回了目光，垂眸，错身离开。

擦肩刹那，张若鸿听见她轻轻说了一句。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