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听到公公拿自己的出身羞辱于她,妇人当场甩下脸色。
放着清闲日子不过,自己为奴为婢,卑躬屈膝的,真当你们家门楣有多高不成。
佟玉书连忙上前,错开剑拔弩张的父亲和妻子,将后者打发出去选首饰。
“妇道人家见识浅薄,父亲无需动怒,回去儿子自会好好教训她,只是她所言并无不妥,请父亲考虑。”
福伯冷声道:“你比她多读了几本书,几年不见,怎么也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莫要教坏了我的孙儿。”
佟玉书见四下无人,方才苦笑道:“父亲是没做官,不知官场险恶,哪个不得在脸上戴着面具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是没做过官,但几十年来为佟府看家,见的官比你碰的女人都多,知道为官不易的道理,可什么事都得讲个良心。”
佟玉书心中不以为意,这年头谈良心,自己早就被上面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福伯回忆起往事,声色渐渐变得有些哽咽。
“你娘是个没福气的,当年老夫人做主将她许配给我的时候,你爹我不过是个小小书童,家中无甚田产,只有一间破败的祖屋。”
“后来有了你,我又要随老爷四处奔波,使你要比同龄人开蒙要晚,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你娘为此不知埋怨过我多少回,却压根没提让我去找老爷求求情,自己一个人揽下了所有,最后落下了病根,没能亲眼见你考上举人。”
提到母亲,佟玉书难得放下心防,与老父说出真心话:
“母亲不让你去求佟大人,就是不想再欠佟家的人情,使我能够在同窗面前挺直腰板,不被说成是家生子。”
“你娘的想法,我最清楚,何须你来提醒。”
“父亲既然知晓母亲的想法,便应该随孩儿回家,为何还要继续留在佟家,以仆人自居,轻贱自己,轻贱母亲,轻贱孩儿一家。”
佟玉书恨声说道。
福伯打量着已近不惑之年的儿子,想起妻子去世后,二人之间的交流,便只剩下逢年过节时的几封书信,连他的大婚自己都是事后才别人口中得知。
原来在儿子心里,是这么看待恩重如山的老爷,更不用说那未见过面的孙儿了,怎能如此?
“你凭什么觉得,我为佟家尽忠就是在轻贱自己,‘忠孝节义’四字,小时候是我手把手教你写的。”
“你母亲省吃俭用供你读书,你居然以‘轻贱’二字,轻飘飘地评论了她的一生,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你以为自己今天能当上一个小小的县令,是光靠你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按你的话说,上边无人,寸步难行。”
“老爷知道你有心仕途,破例请鸿胪书院的汤先生收你做弟子,你可知有多少人因此挤兑老爷,说他任人唯亲,让一个家仆之子登堂入室。”
戳到痛处,佟玉书声历内荏道:“就算儿子得了佟大人的提携,儿子将来还便是,父亲一大把年纪了,好好歇息才是正理。”
“还?你拿什么还,你爹和你娘用了一辈子也没还清,你就能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