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升,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皎洁的月光淡淡地普洒在楼阁飞檐之上,给繁盛的洛京增添了几分朦胧。
莫泫卿回府后,换了一身夜行衣,又找膳房唤了一桌席打包。借着月光行走在屋顶之上,速度快得耳边的风呼呼作响,随着身形的起起落落,落在了荣侍郎府的的屋檐上,直奔芙蓉园。
鸟瞰下去,就见园中的枣树,被一根竹竿正敲打着。想着小姑娘那娇柔如画的调皮模样,莫泫卿的眸子不禁染上笑意。
府内众人从上到下,忙了整整一日,根本无暇顾及这个失宠的嫡女,就连时常送毒食的鸠嬷嬷都没来送膳。
荣小九将之前从大厨房好不容易偷来的粮食,全部招待了莫泫卿,这会儿正饿着肚子,用细竹竿打枣树上面的小枣充饥,奈何小枣还是发青的根本不甜,但总比饿肚子强很多。
莫泫卿瞧着蹲在地上捡散落小青枣的小姑娘,心中微疼,是因为将那些好不容易攒下的口粮给了他,这会儿小姑娘才会挨饿的吧。
蹲在草丛里,小小一团的模样,莫泫卿恨不得捧在手心疼惜。
倏忽,正啃着小青枣的荣小九,圆圆的鼻头一动,她嗅到了饭香。
但随后摇摇头,自从生母故去,世上就不会有人记得自己,也没有人会再关心她,各个避之不及的,又怎会有人给她送饭?真是异想天开。
可人越饿,对食香就越敏感,那香味简直就勾起荣小九肚里的馋虫,咕咕叫个不停。
莫泫卿手一伸,身后的暗卫臧冽将食盒双手递了过去。
莫泫卿接过食盒,飞身而下,身形轻得宛如落雁,道“小九,可是饿了?”
猛然闻见那熟悉的男声,荣小九都以为自己幻听了,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白日里的哥哥又回来了,就立在自己眼前,手里竟还提着大大的食盒,荣小九不禁双眸放光,激动得眸中噙着泪,声音哽咽着,笑道“哥哥,哥哥!”
莫泫卿蹲下身,瞧着白日那清润昳丽的小姑娘,此时脸上满是黑灰,发间戴的小花也变成了干草,还有那背上居然凸起了一大旮瘩,宛如驼背的老人。
莫泫卿浓墨似的黑眸紧盯着那脏兮兮的小姑娘,眼眸里竟透着他也不自知的关心,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欺负小九了?”
荣小九兴奋得扑了过去,笑颜如花地抬眼望向面前的男子,道“今日家父大寿,她们都在忙,哪有功夫欺负人,是小九自己涂上的锅底灰。”
话落,荣小九将塞在后背的“大旮瘩”掏了出来,原来是用破布裹在锥形的木块上,绑成了一坨,背在后背上。
月光洒在莫泫卿溢出心疼的眸子上,灼灼生华,道“为何这么糟蹋自己?”
皎洁地月光打在荣小九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却掩不住绝代芳华,不自觉得令人怦然心动。
荣小九知道莫泫卿身子不好,担心夜风吹凉了他,拉着莫泫卿进了屋,一同坐在闺房内,回忆道“家母在临终前嘱咐过小九,宅中牛鬼蛇神太多,不知是谁就会捅上一刀,防不胜防,只有不起眼、不张扬,学会隐藏自己,才能保证暂时的安稳。”
倘若外面的芙蓉园勉强用“野趣”来形容,那这屋内就可以用破败来描述。
穿过暗沉无光的厅堂,进入难民营似的闺房,屋顶露出三个大洞,数个小洞,在闺房里都能看清月色星辰,回首再看那张床榻,竟然是个残破的旧门板,铺着一些丫鬟都不穿的粗布旧衣来充当被褥,糊在窗户上的纸,更是摇摇欲坠,根本遮挡不住风雨,漏出的风,如长了眼似的往里吹。
一张缺角掉漆斑斑的小木桌,桌面有个盛着水的残壶,再环望四周再没有任何摆设,空空如也,不说比他府中奴才的房间,竟比庄子上的农户之家还不如。
此时,莫泫卿心中如翻江倒海,气愤非常,眉宇之间的儒雅之气,化为霸道的戾气。
深吸一口气,压下要去找荣慎由算账的怒气,允诺道“小九的容貌确实会招人嫉妒,但日后有哥哥在,不需再用这般的‘保护’,万事有我。”
说着,莫泫卿又听到荣小九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连忙打开大食盒,因小木桌那摇摇欲坠的状态,根本无法承担多少重量,只能一一铺在地面上。
泰州鸭蛋、辽东金虾、诸暨香狸、太湖大闸蟹,金铃炙、光明虾炙、生进二十四气馄饨、生进鸭花汤饼、同心生结脯、见风消、冷蟾儿羹、唐安餤、金银夹花平截、火焰盏口、水晶龙凤糕、玉露团、汉宫棋、长生粥……
随后,莫泫卿摘下赤金面具,放到一侧,道“也不知小九爱吃什么,哥哥便叫厨子做了些拿手的菜色,来,快来尝尝,可还吃得惯?”
荣小九见莫泫卿就跟变魔术似的,从大食盒里取出一个个巴掌大的小方蝶,几乎瞬间就摆满了半间屋子的地面。
咂舌不已,道“小九虽没吃过这些佳肴,但在书中瞧过一些记载,这里面用的食材乃是各种山珍海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