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天气，让血液流淌都慢了起来。

母女三人提着水果，奔赴医院，表情凝重得一如阴沉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飘落雪花。

住院处没有什么人，走廊冷冷清清的，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三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来来回回这么多次，倒也成了一种习惯。

每个人都保持缄默，这样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林妈保持沉默，忍住想要数落夏至的言语，不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夏至保持沉默，她实在没脸说什么，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是个罪人；

秋分保持沉默，她不想再费口舌安慰林妈和夏至，那些话她翻来覆去已经说烂了。

也许沉默是对抗苦难最好的方式。

她们三个人站在病房门外，一时间陷入静止。林妈的手搭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扮下。

她深呼一口气，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夏至和秋分跟在后面，对视一眼，默默等待。此时，她们像是初生的小鸡，一心一意地跟着妈妈。

她是天，她是地，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门最终还是被打开，每个人的神经都自动绷紧，心悬在半空中没有着落。

病房里依旧是两个人，邱晨和邱阿姨。

邱阿姨一见到她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绷着脸，面无表情。

邱晨听见响动，转过头，一双大眼睛呆滞无神，毫无反应。她抬起双手在空中摸索，轻轻地问：

“妈妈，谁来了？是袁仲春学长来了吗？”

邱阿姨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眼角泛起泪花。

“不是，是她们家人。”

邱晨突然沉寂，手慢慢垂下去，扯着妈妈的衣服，笑了笑。

“让她们进来吧。”

一个月以来，她已经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看不见的事实，虽然她恨夏至恨得要死，但她答应了他，原谅她。

邱阿姨回过头，冷冷地看她们一眼。

“既然我女儿都这么说了，就进来吧。”

“嗳，好，谢谢邱晨。阿姨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樱桃，一会儿让你妈妈洗给你吃。”

小心翼翼的口吻和讨好赔罪的语气化身成细密的针，直戳夏至和秋分的心脏。

夏至的眼眶湿润，捏着秋分的手不断用力，眼角憋得通红，但她不敢开口，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邱晨。

“好，谢谢阿姨。妈你和阿姨出去走走吧，我想和夏至单独聊聊。”

邱妈妈看了一眼夏至，眼里的恨意那么明显。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那你们好好聊，我先出去了。”

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秋分至今仍记得她们第一次来的场景。

还没有进门就被用苹果砸了出去，秋分挡在夏至面前，被苹果当头一棒，苹果迸溅出的汁水淌进她的眼睛，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这难看的一幕。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苹果。

邱晨的爸妈像是疯子一般揪着夏至不放手，夏至完全没有反抗，任她们辱骂、质问、咆哮。

她像个傀儡，丧失了痛感一般，不叫不喊，默默承受打骂。

林妈刚开始还忍痛冷眼旁观，拉着秋分不让她插手。可后来她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折磨欺辱，还是冲了出去，直直跪在他们面前，祈求原谅。

一个那么好强的女人第一次丢掉自尊，哭得泪流满面，一遍遍地磕头认错，直到鲜血淋漓。

夏至被那抹鲜血唤醒，挣脱桎梏，挡在林妈面前，跪在他们面前。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把邱晨推倒害她受伤，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没做，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了，你们都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妈我姐。”

秋分至今仍忘不了那个下午，她们是如何抱作一团，哭得声嘶力竭，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生无可恋。

邱阿姨率先出了房门，林妈紧随其后，唯唯诺诺地小心陪着笑脸。

秋分本也打算退出去，可夏至拉着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眼睛里带着祈求的神色。

秋分一直没有说话，所以邱晨并不知道她的存在。秋分点点头，站在原地，给夏至一个鼓励的微笑。

夏至挪到邱晨面前，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惴惴不安地看着邱晨那双空洞无物的眼睛。

“你.....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行了，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对不起要是有用还要警察干嘛！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我看不见了也是事实，如果是你突然之间看不见了，你会原谅那个害你的罪魁祸首吗？”

邱晨逐渐变冷的面色看得秋分心里一凉，本以为她们会慢慢感动邱晨，可事实证明有些伤害真的难以弥补。

“对......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愧疚。”

“呵呵呵呵......”

一阵凄厉的冷笑彻底打破了夏至心里的希望，她眼里的光芒慢慢地消散，化为乌有。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