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弱弱地伸出手,之前的强势瞬间过山车似的俯冲到底。从此她面对钱亚岁再没了底气。
他毫不犹豫地拍掉她的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不行,这可是证据,万一到时候你抵赖我不就奈何不了你了。”
“好吧,那我走了。”
秋分魂不守舍地往教室走去,甚至忘了自己原本要去的地方是办公室。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拍了拍头赶紧掉头。钱亚岁看着她,不禁笑出了声。秋分回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就消失在转角。
月考台风般来袭,把夏至、钱亚岁这样的学生拍死在沙滩上。宋雪涵对他们惨不忍睹的成绩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于是秋分和袁仲春一起被请到了办公室喝茶。
秋分大致知道宋老师找她的原因,可对于袁仲春的到来她一时也摸不到头绪。
“你怎么也来了?”
她探头悄咪咪地问袁仲春。还没等他回答,老师就开口了。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你们看看这个。”
秋分和袁仲春各接过一张成绩单。秋分看了上面的数字,确实有点惨不忍睹。50、70、38、69。。。,按120分总分来算,夏至没几门及格的。看着看着她的眉毛就拧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袁仲春也特别默契地一脸黑色。
“你们俩一个是林夏至的姐姐,一个是钱亚岁的哥哥,找你们来呢就想和你们说说你们弟弟妹妹的情况。”
秋分听到这,诧异地朝袁仲春望去。碍于宋雪涵在,她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掀起了一阵大风,把她的思绪吹得七零八落。
耳边宋雪涵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们俩也看见了他们的成绩,之所以先找你们而不是直接叫家长主要是觉得你们同龄人之间比较好沟通,而且林夏至和钱亚岁都是比较有个性的孩子,我想你们的话恐怕比爸妈的话更管用。老师呢,觉得这两个孩子都挺有潜力的,可是他们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林夏至整天混混沌沌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钱亚岁一心都扑在游戏上,上课常常睡觉。”
秋分和袁仲春默默地听着宋雪涵语重心长地分析夏至和亚岁的状况。
“你们俩在学习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相信有很多方法和经验,所以我想让你们每天放学后替他们两个补补课,你们觉得怎么样?”
秋分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一想到每天都要看见钱亚岁,她就本能地拒绝,所以一时间没说话。
袁仲春见她低着头不吭声,只好率先表态。老师的话是问句,但他们心里明白只能有肯定答案。
“老师,我没问题,不过亚岁恐怕不会听我的。”
宋雪涵显然已经想好了对付他们俩的杀手锏。笑得一脸自信地说:
“放心吧,他们会乖乖听话的。”
“老师,那我也没问题。”
“好,老师相信有你们的帮助,他们俩的成绩肯定会有起色的。回去吧。”
秋分和袁仲春像大臣退朝一般恭恭敬敬地退下。宋雪涵慈祥地看着他们消失,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长吁一口气。
“我早猜到你们之前认识,却怎么也想不到你们竟然是兄弟!”
袁仲春直视前方,目不斜视,眼睛望向走廊很远的尽头,没有焦点。然后长长地叹一口气,没有回话。秋分自然觉察到了他的异常。
“他是我舅舅的儿子,我们是表兄弟,你自然想不到。”
“你们之间是不发生了什么事?看他之前对你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哥哥该有的态度。”
又一阵可怕的沉默,和上次她问他选文的时候一样。她用余光瞄他,难掩的颓废阴郁,和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心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如此沉重。
走廊里同学们打打闹闹,很快就用喧嚣吵闹压住了他们之间凝重的氛围。袁仲春一路上没再言语,秋分识趣地保持透明。他的意识又回到了那个午后,刺眼的阳光,闷热的天气,以及汽车急促刹车的尖利声。
一声猝不及防的铃声把他从回忆中惊醒。冷汗在他额头筑起层层堡垒,九月和煦的风拂过,却惹得他一哆嗦。
他的心魔还是能被轻易地唤醒,即使只是旁人不经意的询问。人生有些错一辈子都不能弥补,有些伤疤永远不能愈合,一次次被人揭开,一次次发炎溃烂,最终变得面目全非,成为抹不掉的痛。每每触及,都要一遍遍忏悔,一遍遍赎罪。
他不禁想起了《阳光普照》里的菜头,一刀下去,再没有回头路。他的痛苦源于冲动,而他的痛苦来自天意。
他不喜欢这个词,一切事情被安上这两个字,仿佛就像身患癌症的人只能等待死亡一般无奈。小时候他就时常从大人口中听到“天意弄人”,刚开始他不懂什么意思,后来明白了,觉得这不过是无能懒惰的人逃避现实的借口。
后来发生的事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原来对上天不敬,真的会被惩罚。他自此相信了天意,因为他也像芸芸众生一样,需要一个借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