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芙有几日身子不舒服,没去绮园弹唱。一到绮园还未进后台,就听见姐妹们的说笑声。绮芙打帘子进屋问:“怎么这么热闹?”
绮霞和绮莲正在吃瓜子,含糊地回了一句什么,绮芙没听清。
绮兰打趣说:“前儿邵公子来了,突然又走了,他肯定是看你来的。”
绮芙笑笑,这些事并不能放在心上。金陵城变换几次旗帜,现在邵家手中,谁知那一日又在郭家手中。只要活着,自尊地活着,绮芙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念想,要是死在兵乱中,也就是一辈子的命了。
绮芙见绮蓉双手托腮倚在高桌边上,便过去问她又在想武公子了?
绮蓉双腮透红,眼里光莹莹的,像是刚哭过。
绮蓉念着武公子,想着武公子,整天盼着武公子。自从她去武府唱过一次,便对武公子念念不忘。倒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些情,两人偷偷见面好在一处。只是武府高门阔地,不能要一个歌妓,就是做小也进不去门。绮蓉为此日日忧心,而武公子又不给一个准话儿,只说再等等。
绮芙看着绮蓉,也不能劝什么,至少她心是活的,不像自己,空熬岁月罢了。
绮蓉站累了转身去找姐妹们说话,绮芙看着绮蓉背影,眼里忽而雾蒙蒙的。
姐妹们还在调笑,说马家公子看上了绮仙,来日就要娶过门做姨太太。
绮仙呸一声说“就是做大老婆也得八抬大轿跪着求我,那我也不去。”她看不上马家公子,马家公子是金陵城出了名的烟鬼。
绮芙上台唱了两首准备回聚仙斋,她出门时正看见邵律瑾上车。怎么?难道他真的是为我来的?绮芙这想法很实际,哪家的公子哥不迷几个歌妓。只是邵律瑾,从未听说他包过谁。
绮芙坐在黄包车上,心里有些慌乱,突然叫:“师傅停车”。她打开手包拿钱,没看数目就递了出去,也忘了说“麻烦您了”就怔怔地走了。
天有些阴,又到了晚上,更是行人寥寥。
绮芙向四周看看,秋天了,不知今冬冷不冷?她望望街道,只有一个中年小贩,抄手站在街边。
绮芙走近了,隐隐闻到一股香味儿,“这卖什么?”
小贩掀开破毯子,原来是糖炒栗子。
热热的栗子捂在心口,绮芙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来。要是被缠上,怎么也甩不掉的。她沿着路慢慢往前走,直到很晚才不自知地抬头,街上巡逻兵抬枪喊“快些,快点!”,要宵禁了。
绮芙抬头看看,是聚仙斋匾额。她迈步进去,掌柜的急得正在屋里打转,见绮芙进来急忙接过琵琶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的姑奶奶哟。”
绮芙呆呆地不说话,眼神空洞就像瞎了一样,哒哒地上楼关上房门,倚着门哭起来。绮芙在地上坐了一夜,第二天便推说病了,没再去绮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