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歆,你来照看一下阿婉,顺便把待用的食材准备好。大堂里该上客了,我不能在这儿逗留太久。”白裔才安抚阿婉几句,一看外边夜色渐浓,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开。
“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她的!”陶歆对着白裔离开的背影说完,转脸变得严肃,开始给阿婉布置任务:“好啦,别演戏啦,赶紧干活儿。我来处理海人参,只示范一次给你看,接下来的清理工作就全部交给你了。”
“不行!这个活儿我做不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食材?!呕——”阿婉脸色吓到蜡黄,连连挥手拒绝。
“哎,刚才是谁说的,不能嫌弃食材,什么东西只要用心都可以做成美味的?”陶歆说一句,阿婉的脸色便难看一分,但他丝毫不以为意,边欣赏她痛苦的表情,边随手从格屉里挑出一根海人参。
“啊!你别过来!”阿婉看到陶歆朝着自己走来,忍不住跳脚尖叫躲向一边儿。
陶歆却依旧无视阿婉的恐慌,径直走到盛满水的一溜铜盆边,也不管她有没有听他讲话,自言自语的解说道:“第一步,先把海人参浸泡到水里,把它外表的泥沙洗干净;第二步,拿剪刀把海人参尖的一头剪开,用竹签从剪开的小口处插入,直接抻到它的肠子从另一端出来;最后再次浸水洗涮干净。”
陶歆不抬头,也知道背后的阿婉已踮脚溜到门口,他冷冷的开口道:“走吧!只要你走出这个门,便和调鼎坊再无关系!”
阿婉一僵,许久她才可怜巴巴地扭头看着陶歆央祈道:“我害怕虫子,你别叫我摸它好不好?”
“你走啊!出了这个门,便没人逼迫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陶歆起身冷冷看着阿婉。
是啊,出了这个门,就再没人可以逼迫她做她不喜欢做的事,可是却自有生死、饥荒、病痛逼迫着她去做更多的她抵触的事。她年岁虽小,却早早领略生活的艰辛,当然深知调鼎坊是上天赐予她的最大运气,她怎么可能主动放弃这一切?阿婉站在厨房的门口再迈不开脚,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扑哒扑哒滴在衣襟上,洇得胸前一大片湿漉漉的暗云。
陶歆看着阿婉细碎的牙齿咬紧嘴唇,却依旧抑制不住嘴唇的颤抖。她朝着他一点点地挪动着身子,绝望的面如死灰。一根细弦划过陶歆的心,隐隐绵绵的疼——为什么期待的报复没有带来愉悦?是他逼迫她太过了吗?鼻端萦绕的竹荪香气,叫他越发自责和尴尬。
“你说的对!对于厨师,应该对各种食材一视同仁。我和你一样,需要克服自己的心魔,发自内心的接纳每种食材的独特味道和触感!我既担任教授你做菜的职责,便算你的半个师傅,理应我来身先士卒、做好示范!”
陶歆缓缓从地上捡起一个竹荪,在清水里涮了几下,便放进嘴里咀嚼。
呕!这给死的气味!陶歆屏住了呼吸,却紧张到鼻翼张开。那该死的香味熏的他头昏脑胀险些窒息。好不容易嚼碎了一口,他拼命挣扎着咽了下去,因为吞咽太快又激起一阵掏心挖肺的咳嗽。
“嗯,咳咳——这滋味的确不大好受,但是这不是也能——能过去吗?咳咳——”陶歆手扒着嗓子处,脸颊和脖子憋的通红,还不忘给阿婉总结鼓劲。
终于,阿婉擦干脸颊的泪痕,抽一下鼻子,深吸一口气,决绝地把手伸进格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