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等人要了张靠前的桌子,围桌而坐,桌上一壶热茶,几碟小食,还有一壶刚温好的酒。靠前的位置自然是贵上一点的,但对于林琰和夜阑衣来说,那真是一点的不介意。此时说的正是《千秋月别西楚将》,只听那说书老儿开口道:上一回说到,这千秋月没是佳人离别。时逢枯枝落旧城,却待新兰满长街战场上未至瑞雪,听故事,这楚霸王乌江诀别了一场皓月。各位看官不好意思,今日江山又秋风,各位路过的,打尖的,或来听小老儿说书的,别忘了加件衣服……
玥琪儿自顾自的喝着茶,吃着小吃,听着书,全然不管他人。
林琰为众人斟好茶,夜阑衣道,“这说书先生可不一般,能说边疆战事,市井八卦,也能说才子佳人风流韵事。听得人或啧啧称奇,拍案叫好;或扼腕痛惜,开怀大笑。这街头至少有五家茶馆,就他这宾客满棚,座无虚席,有时候冬天还坐不下,大人小孩都喜欢听。为兄也甚是喜欢这位说书先生,经常得空就上这坐坐。”
林琰回道,“夜大哥,我们先前也是慕名而来,师妹听过一次就非常喜欢这位说书先生,每每来清河镇,定要在这坐上一下午。”林琰说完看了一眼已沉静在说书人的故事里的玥琪儿,甚是无奈。“夜大哥,你这手受伤了吗?”苏莫离和林羽随着林琰的声音看去,夜阑衣的左手掌心里横躺着一条狰狞的约三寸的疤痕,疤痕有些时日了,已重新长出了粉红的新肉,看得出来,当时应该留了很多血。
“奥,小伤而已,打猎时留下的,无妨,好的差不多了。”说罢,便动动自己的手指,以示活动自如。
一旁的苏莫离转眼看向身侧一桌人,两个大人,三个雀跃兴奋的孩子,偶尔传来几声娇嫩的撒娇声,呆呆的看着,曾几何时,苏莫离隐隐记得,四岁那年,她也是这般坐在爹爹的大腿上,而姐姐靠在爹爹另一侧大腿上,姐妹两舔着糖葫芦,偶尔来两颗娘亲剥好的南瓜籽,两手不小心沾的粘粘乎乎的口水趁着爹爹不注意掀起爹爹衣角便擦手,常常是惹的娘亲对着爹爹一阵嗔怨:让你不许买糖葫芦,看你把她两个惯的。
爹爹并不生气,只是笑笑的看着这娘仨,眼里心上都是宠溺的眼神。
“苏姑娘,你怎么了?和他们相识?”林琰看着愣神的苏莫离,关切的问到。
苏莫离回过神道:“不识。”
又继续看着说书人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说是和林琰等人来听书,其实苏莫离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更别提听说书人说的是什么故事了。从看到身旁那桌那家人开始,苏莫离就已没心思听书,她整个脑海全是以往快乐和不快乐的回忆。在她的记忆中这是第二次进茶馆听说书人说书。那次爹娘带她姐妹两来了茶馆后,便和以往一样亲自外出进货,以保证货物品质,不想,爹爹却在途中突染恶疾,带着千般不舍万般无奈,终是撒手人寰。母亲把父亲尸体运回家后,亲眼看着往日对自己恩宠有加的夫君忽然离世,一时承受不起如此打击,一病不起,只半个月时间,便随爹爹而去,留下了年幼的苏莫离姐妹两和一个七十岁的老婆婆。那时候还没有五岁的苏莫离看着灵堂里挂着的丧幡和下人们给自己和哭的眼睛都红肿的姐姐穿的粗布麻孝衣,懵懂的问奶奶:爹娘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本就年事已高的奶奶听到苏莫离这样的一问,瞬间又是苍老了十岁不止。而姐姐却是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听着管家的教导,默默的扛起了这个家。此时的姐姐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被逼着成了当家主人。
几人都以为苏莫离是听着故事入迷了,却不知此时苏莫离的心中早已是百感交集。
而夜阑衣只是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折扇,偶尔抿一口茶,又偶尔测过目静静的看一眼苏莫离后继续饶有兴趣的听书,或许他知道此时苏莫离那平静如水的双眸下早已惊涛骇浪。也或许他也只是对苏莫离这样的冷面美人突感兴趣而已。因那如鹰般锐利的眸子一直清淡如水,轻拉的嘴角一直含着笑,时不时和林琰说上几句。
只听的说书人说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便起身深深弯腰谢幕。
台下人纷纷起身,刷刷鼓掌,点头称赞,毫不吝啬的掏出赏钱放在讨赏的小官盘中,纷纷离去。
玥琪儿意犹未尽的起身,伸个懒腰,便拉着林琰,轻轻摇晃着林琰的手臂,眼波流转,对着林琰撒娇道,“师哥咱们到这多停留几日吧?”
看着玥琪儿一脸的期盼,林琰看了看苏莫离,一脸无奈,只得先应声道,“好,听你的”。